他是一个朴实无华的普通农民,他的故事却在巴渝大地口口相传。他因为意外只剩下一条左腿,却用残缺的身躯撑起了苦难的家庭,撑起了责任和道义。他就是位居2007年重庆市“感动重庆十大人物”评选活动提名榜首的周绍发。
绝境中单腿撑起这个家
2007年12月18日,重庆市垫江县高安镇高东村的农民周绍发收到了继子罗庆云从日本寄来的一套崭新西装和一封信:“爸爸,是您给了我成功的人生,您的恩情我用一生都不能报答,您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捧着儿子厚厚的信,看着屋后那座已经被夷平的山头,周绍发热泪盈眶,往事浮上了心头。
1979年10月,时年32岁的周绍发经人介绍,和同村27岁的汪素碧结婚成家。汪素碧的前夫在半年前因病去世,留下她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艰难度日。当媒人介绍完汪素碧的情况后,老实巴交的周绍发当即应承:“行!我家里穷,但我有一身力气,我一定会把两个娃儿抚养好!”就是这一句掷地有声的承诺,让汪素碧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一无所有的周绍发。
为了抚养两个孩子,周绍发起早摸黑外出打石头挣钱。那时,在农村砖房还很少见,村民们喜欢用石头修新房。开采石料是一种力气活,且危险性极高。尽管如此,周绍发却拼命地联系活做。正当生活渐渐好转时,一场灾难却突然降临。婚后第二年,周绍发在为同村一户人家修猪圈砌石头墙时,不慎跌落到地上,右腿被滚落的石头砸断了,最后只能截肢。
腿断后,周绍发再也不能上山打石头了,甚至连最基本的农活也很难完成。家庭重担一下压到了孱弱的妻子身上,她每天伺候完周绍发,忙完地里的农活,还要张罗两个孩子的生活和学习。看到憔悴的妻子,周绍发恨自己无能。
没多久,更大的灾难接踵而至。妻子因无法承受家庭重担,精神失常了,被确诊患了中度精神分裂症。看着神志不清的妻子、两个满脸泪水还未成年的孩子,周绍发仰天长叹:老天啊!这剩下的日子我该怎么过啊!
一天傍晚,周绍发惊讶地发现继子罗庆云居然在院子里烧书。孩子噙着泪水倔强地说:“我妈疯了,我的书读不成了!我也不想读了。”“胡说!谁说读不成?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读书?”周绍发大声说道。那一刻,一团火焰在周绍发心中熊熊燃烧起来——这个家不能垮,就是为了两个孩子,我也必须撑起这个家!
第二天,周绍发从老家接来岳母专门照看妻子,自己则收拾好手锤等工具,一瘸一拐地找到曾经一同打石头的工头罗德明,求让他也去打石头。罗德明经不住其苦苦恳求,同意他做一些简单的活。
可周绍发发现这样的收入只能勉强维持家庭日常开支。经过几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周绍发决定拄着拐杖开山劈石。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流过多少回血,近一年后,周绍发竟然能独立开采石料了,让工友们惊叹不已。而周绍发内心充满了喜悦,因为他不仅可以像以前一样挣钱养家了,而且日渐懂事的罗庆云在一次帮他包扎伤口时,竟流着泪开口喊他“伯伯”了。
妻子苏醒儿子上大学
汪素碧的病时好时坏,病发时就到处乱跑,年迈的岳母实在照顾不过来,周绍发只好让岳母回了老家。没人照顾的汪素碧经常会跑失踪。有一次,周绍发好不容易才在一条山沟找到浑身是血的妻子。
之后,周绍发再也不肯让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妻子离不开人,自己又不能不干活,怎么办?周绍发灵机一动,自己屋旁边不是就有一块高近20米的石山吗?何不就在家旁边采石头?从此以后,周绍发就开始自己独自开采房屋旁的一座小石山。为了随时能看住妻子,周绍发每天把她带到采石场,让她坐在那里看自己打石头。
手上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脸上已经满是沧桑的皱纹,拐杖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根,粗布衣服不知道磨破了多少件……周绍发没有叫苦,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让两个孩子读书!渐渐地,乡亲们都被周绍发感动了,都过来买他的石料。
一转眼,7年过去了,周绍发靠采石头支撑起了这个苦难的家,也终于收获了第一个奇迹。1989年12月27日早上,周绍发醒后惊奇地发现妻子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他兴奋地喊了一声:“素碧!你!”汪素碧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周绍发:“绍发,你瘦多了!”妻子生病7年来,这是第一次认出自己,周绍发欣喜若狂。
妻子的病好了,周绍发仿佛看见生活的曙光。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小儿子,取名周建云。此时的罗庆云则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垫江县第三中学。可无论母亲怎样责骂,读了高中的罗庆云仍不肯叫周绍发一声爸爸。更让周绍发难受的是,在小儿子出生后,罗庆云便以功课忙为借口几乎不回家了。
察觉出儿子的异样,周绍发拄着拐杖摸到了几十里外的学校。罗庆云一见他,装作不认识似的慌忙往学校外面走,周绍发尴尬地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从怀里掏出20元钱塞到罗庆云手里:“这是你这个月的生活费,在学校好好吃饭,周末有空还是早些回家,我和你妈、妹妹都很想你。我走了,不耽误你学习!”说完,他局促地搓了搓手,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看着继父沧桑佝偻的背影,罗庆云回想起刚迈进周家时的那个高大挺拔、英俊硬朗的男人……从心底升腾的愧疚化作泪水,渐渐模糊了他的双眼。那以后一到周末,罗庆云就早早地回到家,只是那一声“爸爸”,他仍然叫不出口。
1993年7月高考,罗庆云以4分之差落榜了。周绍发耐心开导儿子,说服了罗庆云去复读。罗庆云拼命苦读,在第二年高考中,以优异的成绩被南京农业大学植物系录取。那一年,罗庆蓉也初中毕业了,考上了涪陵市旅游中专学校。然而,两个孩子的学费却让周绍发犯了愁。第二天,周绍发踏上了艰难的借钱之路,他求遍了亲戚朋友,东挪西凑,终于将两个孩子都送进了学校。
博士叫声“爸爸”泪长流
两个孩子走了,周绍发又继续开采石头。借债必须偿还,下学期的学费也要提前为两个孩子准备好,周绍发不敢懈怠。汪素碧这时也借用了同村外出务工村民的3亩地,种起了大头菜,帮丈夫分忧解难。
寒假到了,两个孩子都回了家,女儿罗庆蓉自觉地帮着妈妈收大头菜,儿子罗庆云也主动要求帮周绍发砸石头。周绍发拗不过,就让他做一些收拾石料等轻松一点的活。
第二年暑假,罗庆云没有回家,做起了家教。秋天的时候,周绍发收到了罗庆云寄来的一件新夹克,里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这是我打工挣钱给您买的。”抚摸着新衣服,周绍发的眼眶湿润了,他知道儿子心头的坚冰终于融化了。
终于,两个孩子都完成了学业。罗庆蓉很快在南京市一家大酒店当了出纳,罗庆云却打电话回家说想继续考研,周绍发二话不说寄去了2500元。当罗庆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妹妹时,却遭到了妹妹的一顿数落:“哥,有时我觉得你挺无情的,这十几年来,你连一声爸爸都不肯叫,爸爸可是靠锤石头,拼着命供我们兄妹俩读书的啊!”罗庆云握着电话,怔住了。
那天晚上,罗庆云辗转反侧,往事一幕一幕浮上心头,罗庆云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口气跑到公用电话亭,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爸——”罗庆云深情地喊出了这个久违的称呼。“儿呀!”周绍发顿时泪如泉涌,为了这声“爸”,他已等了19年。
1998年,罗庆云顺利考上南京农业大学的研究生。2000年春节,罗庆云给父亲寄了150元钱,并在信中告诉父亲,不要再打石头了,也别再给他寄生活费了。周绍发满足地笑了,他让小儿子替他回了封信:“我不打石头不习惯,生活费我还是要给你。你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读着回信,罗庆云流着泪不停地在心里呼唤着“爸爸!”
2001年,罗庆云研究生毕业,被留校任用。随后,他又考上了该校博士,带薪学习。罗庆云回到家,他将自己参加工作的消息告诉了父亲,一家人高兴不已。2007年春天,罗庆云被学校派往日本早稻田大学进行为期4年的学术交流,这一消息很快在垫江县引起轰动。山西法制报
周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