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对于南京交管局事故科科长朱志强来说,极不寻常。一个从句容打来的长途电话,让他陷入深思,一个晚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电话是从位于句容的江苏某监狱打来的,而打电话的,则是两年多前被他抓获送进监狱的服刑犯吴某。
大雪中正在帮助群众的朱志强(图左) 资料图片
大年初二,“亲情”电话打给“仇人”
整个春节期间,朱志强几乎没有休息。作为一名交通事故处理专家,越是春节,他越是心惊胆战,生怕一点点疏忽无法阻止交通事故的发生。
大年初二晚上,朱志强抽了个时间,跑回家里跟家人吃个“年夜饭”,但刚开始吃饭,手机便响了起来。
听到手机响,太太皱了下眉头,随后便示意朱志强赶紧接电话。朱志强有点尴尬,他有点歉意地向太太和儿子点了下头,起身离开了餐厅。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0511的号码,是从句容打来的,朱志强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您是朱志强吗?”
“是的。”
“我这里是江苏某监狱。我们这里有个服刑人员吴某,因为表现非常出色,被特批获准可以与亲人通一个亲情电话,他选择了您,您愿意接听电话吗?”
“是吴某?我愿意!”朱志强怎么都没有想到,电话竟是吴某打来的。
片刻的沉静后,朱志强从电话听筒中听出一个男子接过了电话。
“朱警官,我是吴某,我给您拜年了!”话筒中,吴某声音哽咽。吴某告诉朱志强,在去年的积分考核中,他获得了优秀积分,按照考核规定,2008年他有望获得减刑。正是因为这一出色的表现,他获准在大年初二向亲人拨打一个亲情电话。“想来想去,我决定还是把这个电话打给您!”吴某说,当年他被抓时,恨透了朱志强,但是,静下心来想想,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朱志强,“您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我一定把这个唯一的亲情电话打给您,给您拜个年,也向所有像你一样的南京交警们拜个年!”
2005年3月,南京“仇人”将他押上火车
吴某是一名逃犯。
2002年4月20日上午9点左右,南京312国道东阳加油站附近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安徽牌照大货车在雨中突然侧滑冲向路边,将正在等车的3人撞倒,其中1人颅内重伤,另两人轻伤。事故发生后,驾驶员吴某顿时吓傻了眼,慌忙跳下大货车弃车逃离现场。之后,吴某一直逃到了新疆,并将家人先后接至新疆,过起了躲藏的日子。
吴某是名交通肇事逃犯,但他又是一位负责任的父亲。2005年3月5日,眼看着7岁的女儿即将面临入学,他狠了狠心,咬牙走进了新疆塔城地区裕民县公安局办理暂住证,以便为女儿征得一个上学的机会。
也就是在办证的过程中,他被当地警方发现了问题。很快,电话打到了南京交管局交警七大队,时任交警七大队副大队长的朱志强接听了电话。
追逃三年的逃犯吴某原来竟躲在新疆!获悉这一情况后,朱志强立即带领办案民警张宝剑、周晓易赶赴裕民县,押解吴某回宁。
眼看着妻女和老父亲将因为他的被抓而难以生活,吴某恨透了朱志强。
在从乌鲁木齐回南京的火车上,吴某发烧了,咳嗽、流涕不止。朱志强掏出自带的感冒药,端着水杯把药喂到吴某的嘴边。戴着手铐脚镣的吴某要上厕所,朱志强亲自扶着他进出厕所,甚至还为他擦大便。几次下来,吴某被感动了。
“我被抓是罪有应得,可是,我女儿和家人可就可怜了啊!”吴某告诉民警,撞人后,因为怕赔不起钱,他带着妻女背井离乡四处逃亡,先后去过安徽阜阳、浙江义乌,最终选择了地广人稀的新疆裕民县落脚。在那里,夫妻俩靠打扫路上积雪和割草为生,一天最多能挣10元钱,全家人饥一顿饱一顿,生活十分艰难。即使在最寒冷的季节,他的女儿也只有单鞋穿。有一次,孩子说脚冻得没知觉,吴某就把女儿的脚放到怀里焐,结果孩子脚趾上的肉竟然冻掉了一大块……
同样身为父亲的朱志强眼睛也湿润了。“法不容情,你犯了罪就必须承担应有的惩罚。但孩子上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们来帮你想办法。”朱志强不假思索说出的这句话打动了被抓之后情绪消沉的吴某。
每年3月5日,1500元钱款汇往新疆
被押解回南京后,吴某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被关押在位于句容的江苏某监狱。交通肇事逃逸的罪犯已经落网,交警的使命本来可以就此完成。但小女孩穿着单鞋的脚被冻伤的一幕却始终在朱志强眼前挥之不去。
朱志强的儿子和吴某的女儿同岁,每次看到儿子,他就会想起吴某的女儿。那个在冬天雪地里穿着单鞋的小女孩成了朱志强的牵挂。
“不能因为一个人犯了罪,就让一个家庭破碎,让一个孩子再次流离失所。”朱志强决心兑现自己的承诺。当年7月,没有告诉任何人,朱志强通过裕民县公安局查找到了吴某妻子女儿的暂住地址,给他们汇款1500元用于孩子新学年的学习生活。2006年春节来临前,他到狱中看望吴某,给他送去棉衣棉被等生活用品和零花钱,又请妻子帮忙买了一双小女孩的棉鞋寄到裕民县去,并且亲笔附了一张纸条:“孩子,你的棉鞋还合脚吗?叔叔每年都会给你买新的……”妻子这才知道了朱志强的“秘密”。
朱志强每次寄出的钱款,要不就是化名,要不就是“无名”,但是,这一秘密还是被吴某知道了。一次,朱志强去监狱探望吴某,吴某扑通一声跪在了朱志强面前,“你不用否认,寄给我们家的钱我已经知道了!”吴某拿出了女儿写来的一封信,信里这么写着:南京的警察叔叔给我们寄钱了,我又可以上学了!
于是,每年的3月5日,固定的一笔汇款便会从南京飞往新疆。之所以每年选定3月5日,朱志强的解释是,因为是这一天他把吴某抓回了南京,吴某的家里失去了一根顶梁柱,因此,他不能让这个家毁掉,他得帮助孩子去上学。快报记者 田雪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