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14日,患有癫痫病的19岁男孩王润来到四川省南充市顺庆区法院,状告父亲多年来对他不管不问,造成他流浪街头,无依无靠。
王润的举动一时间掀起轩然大波,要知道他所状告的父亲王东生,在6年前毅然与带着瘫痪前夫出嫁的苏炳群牵手人生,曾是被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的众多媒体争相报道的新闻人物。如此重情重义的男人,怎么会将患病的儿子遗弃?如果王润所说的全是事实,王东生为什么又甘愿走进苏炳群的贫穷家庭,与她一起照顾瘫痪的前夫和抚育年幼的儿女?
妻儿离散身心俱伤
王东生是南充市南部县小元乡和平村人,23岁时与邻村叫冯兰英的女人结婚,2年后有了儿子王润。
当时,王东生在辽宁省营口市一家化工厂工作。儿子出生后没多久,王东生突然接到母亲打来的电话,说冯兰英扔下患有癫痫病的孩子,跟其他男人走了!王东生不得不放弃在营口的工作,连夜赶回家乡,一边照顾儿子一边寻找妻子。
一天下午,王东生去镇上买了化肥刚回家,就听见从村里的池塘边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不好,有娃娃落水了!”王东生环顾四周,见家里没有儿子的影子,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会不会是润儿?”王东生飞快奔出家门,赶到池塘边时,王润已经被村民救了起来……
1990年3月的一天晚上,冯兰英的哥哥突然来到家中,对王东生说:“我妹妹有消息了,你愿意去接她吗?”王东生兴奋得差一点跳起来:“我当然愿意。”谁知道,冯兰英回家没到一个月又离家出走,此后一直杳无音信。
王润到了上学年纪,王东生送他去上学,可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每次考试的成绩全在20分以下。王润终于提出不想再上学,要去找妈妈,并在2天后离家出走。王东生像发疯一样四处寻找儿子,6天后才找到了他!王东生很生气:“你为什么不好好上学,要到外面流浪?”王润一脸惊恐地跪下:“爸爸,我错了,你不要打我,我往后再不逃学。” “好,爸爸不打你,爸爸带你回家!”王东生说到做到,回家后甚至没说一句责备的话,但王润却没遵守他对爸爸许下的诺言,不久后又一次出走……
情感生活历经风雨
此后,寻找儿子便成了王东生在日常生活中最为重要的事情,王润也从此没再上学。
2000年夏天,王润又跑得无影无踪,王东生找了一个多月也没儿子的消息,他隐隐感到了一种不祥:儿子患有癫痫病,要是发病时栽进了河沟里……王东生不敢再想下去。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村里有个年轻人拿着一张报纸急匆匆地找到王东生,说在嘉陵江里打捞上来一具男孩子的死尸。王东生匆忙赶到南充市公安局,经过辨认,并不是他日夜牵挂的儿子。然而,想到妻子的绝情离去和儿子的一次次出走,他便止不住泪洒枕边,多想能有个知心的人可以诉说心里的苦处啊。
2001年3月,王东生认识了一个叫田红芳(化名)的女人。田红芳刚离婚不久,她的姐姐嫁在和平村,了解王东生的为人,所以为妹妹牵起了红线。不过,她叮嘱王东生说:“你可不能告诉我妹妹,你有个患有癫痫病的儿子,要不这门亲事就谈不成了。”王东生很难接受田红芳姐姐提出的这个要求。在他看来,田红芳要是不能善待儿子,就算有一天嫁给他,一家人也不会幸福。然而,想到几年来儿子屡教不改,三番两次让他伤心,王东生最终答应对田红芳隐瞒他有一个儿子的事实。
当年10月,就在二人准备结婚前,田红芳突然来到王家,用手指着王东生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娘差一点被你骗入火坑,你难道还想要老娘帮你养大那个有病的儿子吗?”随后她又冲进屋去,几把将张贴在墙上的喜字扯下来撕得粉碎。王东生终于不能控制住自己,一转身冲进厨房,操起菜刀剁下了左手的两根指头……
这天深夜,王东生的父亲服毒自杀!王东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料理完父亲的后事,他背上行囊离开家乡,来到成都打工,因此遇上了苏炳群。
苏炳群家住成都乡下。1996年夏天,她的丈夫刘志祥去西昌打工,有一天在干活时不慎从高空坠落,命虽然保住了,但他从此再也站不起来。
在此后的将近两千个日子里,苏炳群不离不弃地照顾着瘫痪的丈夫。然而,2001年10月25日,在当地有口皆碑的贤惠女人苏炳群,却吃力地背着刘志祥来到籍田镇法庭要求离婚!法官询问苏炳群的意见时,苏炳群看着丈夫,深情地回答:“离婚对于我和志祥,不是因为感情破裂了,更不是我嫌弃他,而是他不愿意再让我一个人苦苦地支撑这个家,希望有人能来帮一帮我。我就是有一天改嫁,也会带上志祥!”
很快,苏炳群“带夫改嫁”的举动引起了包括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在内的众多媒体的关注,也搅动了王东生的心。王东生刚到成都打工,他从报上看到苏炳群“带夫改嫁”的新闻,不由得被苏炳群的善良所打动,同时也更加感慨自己为什么不能遇上这样好的女人?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王东生的头脑中:自己能不能与苏炳群一起承担起照顾刘志祥的责任?
流浪儿子回归家庭
2001年11月27日,王东生前往籍田镇,一路打听,终于在天黑前找到了苏炳群家。
听王东生说明来意,苏炳群说:“我要带着志祥一起改嫁是以前的想法,我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打算了。”原来,自从媒体报道了苏炳群要带夫改嫁的新闻,尽管有不少男人主动与她联系,表示愿意与她交往,却没一个人提到她的瘫痪前夫,苏炳群为此很失望,也对带夫改嫁的打算失去了信心。
王东生并没有因此灰心,他诚恳地对苏炳群说:“你还年轻,为了这个家,你也应该要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来和你一起支撑。”几天后,王东生又去了苏炳群家,并下田去帮苏炳群干活。傍晚时分,王东生干完活跟着苏炳群回家,又从身上摸出一张50元的钞票递给苏炳群:“天冷了,去给两个孩子和志祥大哥买双厚一点的鞋子吧。”苏炳群一愣,脸色沉了下来:“你是不是可怜我们?”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东生急忙解释。那天晚上,他和苏炳群做了一次长谈,却隐瞒了有一个患有癫痫病的儿子的事实,因为之前的阴影始终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何况已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儿子,王东生甚至怀疑王润会不会真的已经死在了外面。
王东生走后,12岁的女儿刘文敏悄悄地对妈妈说:“你往后要找叔叔,可一定要找像王叔叔这样的人。”女儿的话让苏炳群思考了许久。
2002年3月19日,王东生和苏炳群举行了简单而热闹的婚礼,他在婚礼上握住苏炳群的手,许下誓言:“我虽然不能给你和志祥大哥以及孩子们带来荣华富贵的生活,但我保证我将会永远善待你们。”
自从与苏炳群结婚,王东生便义无返顾地接过了苏炳群肩上生活的重担,无怨无悔地和苏炳群一起支撑着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最让苏炳群感动的是,他对刘志祥如同亲兄弟一般,擦身洗澡,倒屎倒尿,直到2007年1月刘志祥去世……然而,多少次,苏炳群发现,看着一天天长大了的女儿刘文敏和儿子刘博龙,王东生就会两眼发呆,神情黯然,她有些纳闷地问:“你是不是有心事?”可王东生每次只会淡淡一笑。
苏炳群以为王东生是为没有亲生子女而难过,所以她一次次安慰王东生:“文敏和博龙都很懂事,也很重感情,将来一定会好好孝敬你。”可苏炳群哪里会想到,王东生心里的苦痛,是对儿子王润无法割舍的牵挂啊。
2008年1月14日,这个秘密终于被苏炳群知道了!
几年间没有任何消息的王润,这一天突然出现在南充市顺庆区人民法院,要状告父亲王东生,法院的工作人员迅速与王东生取得联系。王东生完全没想到,儿子竟会在多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这一夜,王东生和苏炳群全都失眠了,平静的生活由此打破。
1月18日晚上,在一所职业中学上高中的刘博龙回到家,发现往日有说有笑的母亲与继父几乎半天也不说话,再三询问怎么了,苏炳群这才说出了王东生6年来一直隐瞒有个儿子的事。刘博龙耐心开导妈妈:“王叔叔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应该最了解,他隐瞒这件事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再说,既然王叔叔能照顾爸爸直到去世,也把我和姐姐当成亲生儿女,我们为什么不能把王叔叔的儿子也当成一家人呢?”刘博龙的这番话,一下子解开了苏炳群的心结。
1月20日,王东生再一次见到了儿子王润,王润又“扑通”一声跪下,他用双手抱住父亲的腿说:“爸爸,我好想你……”王东生的眼中顿时泛起了泪光。
第二天下午,王东生带着儿子回了家。还没走进家门,苏炳群便迎了出来。她将眼光停留在王润的身上,打量了许久才哽咽地说:“小润,你这几年流浪在外受苦了,阿姨没能早些照顾你,你爸爸也从来没对我说起你……”可苏炳群的话音刚落,王润笑起来:“阿姨,我知道你,还知道有一个妹妹和弟弟。”
从王润的这句话中,苏炳群发现他的脑子并不笨,她对这个初次相见的孩子有了慈母般的温情,问道:“小润,你往后愿意跟我们一起生活吗?”王润使劲地点头:“我愿意!”
1月29日,笔者冒着凛冽的寒风踏雪前去采访,王润正坐在温暖的屋子里和刚认识的弟弟刘博龙一起看电视,屋外的风雪已与他无关。而此时,苏炳群正在与王东生商量,打算过了春节给王润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让王润成为自食其力的人…… (未经许可,谢绝转载、上网) 张陶 杨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