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一位退出国际政治舞台多年的“政治强人”病逝，他的去世引来很多争议——是带领国家走向经济繁荣的民族英雄，还是腐败的独裁者？人们莫衷一是。这个人就是印尼前总统苏哈托。

　　“争议总统”

　　“有朝一日我离去时，怎么安排我的后事呢?我决定：一切交由我的妻子办理。”这是苏哈托生前的愿望。2008年1月28日，中爪哇梭罗市。苏哈托的灵柩被安放在家族墓地。他希望为他操办后事的妻子哈蒂娜，已于1996年先于他长眠于地下。这座陵园为苏哈托执政期间所建，地面铺的是图龙阿贡的白玉石，铁门由著名雕塑家希达塔制作。陵墓设三道门，门上写着苏哈托自称最喜欢的格言：“严于律己，宽以待人”。

　　印尼现任总统苏西洛为苏哈托举行了国葬，并宣布全国降半旗为他哀悼一周。苏西洛表示：我们失去了国家最好的精英之一、一个真正忠诚的战士、一个举国尊敬的人。而印尼媒体评论员维托惹说：我认为苏哈托是个有问题的人。我与苏西洛总统对此意见相左。他为苏哈托举行国葬，也许苏哈托根本没有资格国葬，因为他的案子还没有了结。

　　1月30日，印尼通讯和信息部长穆罕默德·努赫表示，如果把苏哈托和“民族英雄”称号挂钩，目前时机欠妥。

　　苏哈托的长女杜都则呼吁说，如果他有错误，我们希望所有人都原谅他。

　　1月29日，雅加达南区地方法院法官团主席瓦约诺宣布，他们已经把对苏哈托滥用4.2亿美元的指控转移到包括苏哈托女儿杜都在内的继承人身上。

　　据2007年的民意调查，58%的受访者认为，在苏哈托时代他们的生活条件更好一些。而目前有军人背景的苏西洛出任总统，也表明印尼人希望能有一个既温和又强有力的领导人带领他们重振国力。

　　“印尼经济发展之父”、“东南亚联盟的缔造者”，东南亚一些媒体给了苏哈托比较积极的评价。尽管苏哈托长达32年的统治引发了不少争议，但也是在他执政期间，印尼成为亚洲发展迅猛的“四小虎”之一。

　　苏哈托真正成名是在1949年的日惹战役中。当时，荷兰殖民者发动第二次殖民战争，印尼独立军几乎全军覆没，独立运动领导人苏加诺被俘。时任团长的苏哈托发动了代号为“将军”的进攻，打破了荷兰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他借助美国的力量，促使安理会通过了要求荷兰展开政治谈判的决议。印尼真正获得了独立，苏哈托的军事和外交才能得到认可。1965年，担任陆军战略后备军司令部司令的苏哈托挫败了针对苏加诺的政变，名声大振。1966年，他胁迫威信下滑的苏加诺交出了政权。

　　马来西亚前总理马哈蒂尔把他看作是一位伟大的领导人，他觉得要统治分布在1700个小岛上的2亿人口，并非易事，但是苏哈托让国家实现了稳定，让国家走向了繁荣。

　　“经济总统”

　　有学者认为，现在对于苏哈托的评价，基本上是三位一体的，这么一个人物，首先他是一个军人；第二个他是一个强人政治家；第三个 他更像一个帝王。

　　美国学者塞缪尔·亨廷顿，在《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一书中推翻了先前学术界认可的“贫穷会带来动荡”的观点。“穷国本身不会发生动荡，一国发生动荡，不是因为他们穷，而是因为它们想变富。”在亨廷顿看来，在致富的过程中，社会结构会分崩离析。因此，为了实现“富国”的目标，需要建立精英领导的强大政府，于是强人政治应运而生。

　　“强硬”和“亲西方”是这位在印尼执政32年的“微笑”将军的两件法宝。

　　冷战期间，苏哈托加强与美国的军事联盟。美国则为苏哈托每年带来40亿美元的援助。“伯克利黑手党”，这是印尼人对苏哈托来自美国的经济团队的称呼。一是因为制定政策的精英大部分毕业于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二是苏哈托执行政策果断坚定。到1997年金融危机前夕，印尼经济规模增长了2倍，人均GDP从不足100美元升至1000美元以上，年增长率为8％。印尼和泰国、马来西亚、菲律宾被并称为“亚洲四小虎”。

　　有专家表示，几年前他去印尼的时候也参观过苏哈托博物馆，在博物馆里有很多苏哈托家族所收藏的东西，以及其他人送给苏哈托的一些非常珍贵的宝物。但你在那个博物馆里面看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苏哈托本人所具有的力量，他一个是能使这个国家获得新的财富，再一个他本身也获得了很多的财富。

　　毫无疑问，苏哈托时期取得的经济成就有目共睹，不过正像希腊神话中“阿溪里的脚跟”那样，再强的人也有弱点，而这个弱点往往是致命的。

　　“腐败总统”

　　印尼的“国粹”皮影戏，在印尼语中叫“瓦亚”。“瓦亚”的幕后操纵者叫“达兰”，他一边操纵皮偶一边念念有词，同时还指挥着音乐。“瓦亚政治”这是在印尼政界曾经非常流行的说法。官员们常说：“我们都是皮偶，全看达兰怎么牵了。”“达兰”这里指的就是当时的总统苏哈托。

　　专家认为，有一个政治学上的逻辑，就是过多的权力产生过多的欲望，过多的欲望产生过多的腐败，就是这么简单。

　　1997年10月，苏哈托接受了联合国颁发的消除贫困奖和世界银行颁发的财政管理奖。耐人寻味的是，当时东南亚金融危机已经爆发。10年后，2007年，在世界银行发布的全球贪腐富豪榜中，苏哈托以150亿-350亿美元的赃款数额居第一位，远远高于排名第二的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

　　《时代》周刊报道说，在苏哈托当政时，他的子女和亲戚垄断了印尼交通、电信、汽车、房地产、建筑、银行、电力、石化等行业，控制着全国70多个基金会。

　　1998年，印尼的贫困人口已经占到全国人口一半以上，金融危机使经济崩溃，但苏哈托拒绝让自己的家族从贪腐游戏中撤出，这直接导致了苏哈托在一片抗议声中宣布辞职。

　　苏哈托下台后，人们对新体制寄予厚望，但腐败问题仍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理。比如继任者瓦希德，上台不久就因贪污丑闻而最终被国会弹劾。经济状况也没有得到根本改善。

　　东南亚进入后强人时代

　　腐败是一个痼疾，它并不因为你这个国家在一夜之间或者在三五年之内转型，就能够把腐败去掉的，因为它有一个根深蒂固的土壤在里头，如果新的体制跟它原有的土壤不相配的话，它依然会产生新的腐败。防范腐败，很重要的一点是一方面法制要非常健全，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在东南亚地区，在执法方面，在监督方面，一定要完全按照法律行事。

　　很多学者把苏哈托之死看作是东南亚强人政治的最后落幕。印尼的发展轨迹也只是一个标本。其实，后苏哈托时代的东南亚国家政局中“强弱之间”的博弈，同样值得我们关注。

　　泰国和菲律宾，两个具有军人干政历史的国家。被美国称为“民主橱窗”的菲律宾，政变威胁仍然不时传来。而泰国，频繁的政变已经改变了17次宪法。

　　专家认为，因为在这个地区多民族、多宗教、多文化，这就给东南亚国家提出了一个很大的课题。以前通过强人政治能够强迫这个国家在一个比较良性的轨道上运行，现在作为强人政治的环境削弱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怎么进一步推动这些国家的发展。

　　2008年1月30日，人民力量党主席沙马·顺达卫正式就任泰国第25任总理。沙马表示，我是一个职业政治家，我了解政治，知道如何管理。尽管没有在政府的每个部门都待过，但是我有一整套内阁班子，请相信我有能力治理国家。

　　1月21日，泰国新一届众议院成立，军方退出政治格局的承诺已基本实现。泰国又开始步入文官执政的轨道。

　　专家认为，在充分认识到本国社会文化多样性的基础上，然后再实行一个比较有效率的经济体制，再加强法制建设，这基本上是一个大的发展道路，现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都在这个道路上往前走。如果我们经过5年或10年再去看的话，也许会形成一种新的这种经验。

　　其实再弱的弱者都有其强项，再强的强者也都有其弱点。

　　无论是强势还是温和的领导人，在东南亚最关键的就是要解决“强国”和“发展”问题。

　　而这就必须找到一个支点，使它能微妙地改变着强弱之间的力量对比,从而让强与弱之间的关系变得均衡。

　　也只有在“强弱之间”寻求社会和谐，才是根本的发展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