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韩国羽毛球男单决赛上的冲突，双方都是中国人。林丹向李矛扔砸球拍，理由是他用脏话骂自己，林丹的教练钟波和李矛也因此互相推搡。从文字看，三个中国人混战一堆，从照片看，一个又比一个狠。倒是让韩国人一边观战，一边拉架，是不是还一边窃笑，就不知道了。

　　输赢有时真的未必那么重要，重要的未必不在竞技之外。比如这次事件，比没拿到冠军更糟糕的，是双方在众目睽睽下的糟糕表现。这是一次典型的“中国式”的双输，两边都是同胞。事后，双方都把此事往爱国上提，其实丢人更大。

　　这里不妨单说李矛。网易上有署名“甄实”的一篇报道《专访李矛：不想当卖国教练，总有一天要说出真相》。这题目就让人不解，教练就是教练，怎么还有卖国教练。卖国如果是一笔生意，它出让的不是国土就是政权；教练并非权力者，他即使要卖国又怎么卖。要卖只能卖他自己，卖他自己的看家本事，这，当然是他的权利。李矛现任韩国男单主教练，这其实是一笔交易，我给你薪酬，你给我培养队员。如此而已，怎么会有卖国之说呢。

　　原来，李矛不但执教韩国，还声称要击败中国队。这样的表达很能惹怒部分同胞，尤其是愤青。但，正如上面那个标题很有点“标题党”，它的本意是要让你反过来看。是的，不想当卖国教练，岂不就是想当爱国教练。果然李矛这样表达：“我击败中国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中国队需要我，那恰恰是我爱国的表现”。

　　可以看看李矛在韩国执教时是如何曲线爱国的。报道有一个标题，叫“坚决不学韩国语”。“在韩国队，李矛依然特立独行，他没有学过韩语”，于是“为了迁就李矛，韩国队的队员们就主动去学中文”。从工作伦理角度，李矛是不够敬业的。教练和运动员语言交流的重要，自不待言。你拿了人家的薪俸，就要尽心尽意为人家工作。为方便交流，你不应在态度上拒绝人家的语言。如果“坚决不学”，至少主观上表明你的工作没有尽职也不想尽职。另外，“李矛还有一个原则，就是但凡遇到和中国的比赛，他不会进行现场指导，一般都是坐在看台上看比赛，目的就是不想与中国队直接对抗。”如果这是真的，李矛不但不尽职，而且失职。教练的职责之一就是现场指导，结果人家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反而置身事外，把自己当看客。至于“韩国队拿冠军，李矛从来不看颁奖，一般都是比赛完扭头就走，这一点曾经让韩国羽协非常不满，但是李矛不愿意为此改变。”刻意如此，也就显得狭隘。

　　人在曹营心在汉？如果报道者或读者认为这就是爱国，或是一种爱国心；那么，实际情况或许正相反。中国古老的做人传统有这样一句话：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家既然把队员托付给了你，根据以上，你忠人之事了吗？朱熹曰“尽己之谓忠”，你受雇于人，又尽己了吗？如果没有，甚至相反，那么，你在韩国人面前显示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中国人的形象呢？违背古训，狭隘爱国，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国外，是有损母国，还是为国争光？

　　我并非苛求李矛，我只是对这样的爱国观难以认同。体育作为人类身体潜能的训育与开发，同时也作为人与人之间在体能和技能上的竞争游戏，不能动不动就和爱国画上等号。如果动不动就把这两者等同在一起，像现在这样，则会导致体育与爱国的双重异化，这对体育和真正的爱国精神，其实都是一种损害。

　　（作者系南京晓庄学院副教授）

　　【学者视线之邵建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