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荣幸地登上了“庸诗”排行榜
——《文化人的“百慕大”》之二
本来想在《文化人的“百慕大”》的第二篇里,谈谈文化人在诗歌话题前的尴尬与理念矛盾,但忽然有一点为难:既然谈尴尬和“矛盾”,肯定要举两极评价都很悬殊的作品为例,提出好的评价还好办,提负面的,许多人会不愿意。恰在此时,网上出大事了:以南京几个文人为首评选的“2007年度庸诗榜”发布的消息,本人一首诗荣幸地当选为年度亚军。这么一来,恰好解决了我的难题。
中国的诗歌传统源远流长,千百年来,文人们无论是否写诗,话题中必定有极大一块跟诗歌夹缠不清。古代还好,文人谈诗,虽有天分、境界、诗艺上的区别,总还有大抵相近的美学趣味罩着。可到了上世纪“新诗”出现,一切都不一样了。“新诗”不想再引经据典,想尽可能地再贴近一点当时的日常生活,也想在语言中能更自由地发挥作者的想象力。这后一点,是跟古诗的美学追求根本不同的。
但“新诗”在追求诗歌解放的同时,也带来了思维混乱,因为诗人们所借助的那些洋师傅,时代不一、美学追求各异,有的甚至相互矛盾,再加上当时的资讯匮乏、放在世界性视野下的诗歌史教育基本为零,这就给诗歌读者在“古典-新诗”的鸿沟之外,又增设了新诗内部不同美学理想间的鸿沟。所以一百年来的诗歌,从自由诗、新格律、民歌体、广场体、朦胧诗、第三代、泛学院、民间写作、现代诗(许多人误称为“口语诗”),几乎每一波潮流兴起,都折射了社会和历史的巨大变迁、人文趣味的激变,都包含了对上一代诗歌的修正和颠覆。诗歌的美学种类越来越细分,但一线诗人受到的责难、误解甚至敌视、恶搞,却也就越来越多。以本人赢得亚军的“庸诗”为例,这首诗的题目叫《杂事诗·抢自〈花火集〉》,只有四行,分两节,带点自嘲和反讽,说的是一个人,被邻居家办丧事时吹打的乐声打扰了一宿。深层意义则有两层:一、国人目前所普遍存在的,在处理自己的私欲时,对他人生活的不尊重与侵犯。二、哀悼死者的音乐,本来寄托了生者对逝者的缅怀和去彼岸的祝愿,但这缅怀和祝愿,此刻却伤害着我们此岸的生活。这里面,藏了我的一点惋叹。
这样一首诗,在我看来,无论如何是“不庸”的。现在竟然成了“不不庸”,正可以用来证明我上面说的,诗歌理念的进化差异所导致阅读中敌视、恶搞的可能。
关于这首《杂事诗》,有两个题外话:一、每次我敲“庸诗”这个词,电脑里先冲出来的词是:“勇士”。二、我在一年前撰文批评过那个“庸诗榜”对李伟的一首好诗进行恶搞的行径。况且在我看来,无论是他们去年评选的“诗性人物”萨达姆和王菲,还是今年的汤唯等,都与诗歌没什么关系,属于文人的媚俗与扯淡。
徐江:作家。著有随笔集《爱钱的请举手》、批评集《十作家批判书》《十诗人批判书》等。
江郎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