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1947年，中国市面上出现了一种叫“原子笔”的东西，据说这种笔是用原子材料制成的，永远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一时间，人们趋之若鹜，纷纷花大价钱购买此笔。机灵的美国商人雷诺，看到原子笔在中国如此好销，决定借此机会在中国发一笔横财。靠着荒唐的逃税办法，雷诺运来两批原子笔，一举倾销出去，赚了大把金钱。
然而事后，雷诺却为自己的中国之行叫苦不迭，并称损失惨重。而被蒙蔽了的国民政府和中国科学家亦是愤怒不已，但却无可奈何……
一支笔引来野心家探险
事件还得从原子弹说起。1945年8月，美国空军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抛下两枚威力巨大的原子弹，加速了日本帝国向盟军投降的进程，从而迅速结束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那时，人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谈论原子弹和原子。许多商品纷纷戴上“原子”的帽子，仿佛这就意味着最新潮、最万能。
大约在1947年，中国市面上出现了一种叫做“原子笔”的东西，此物小巧玲珑十分精致，只在高档商店见到几支，价格昂贵。以物价水平折算，大约相当于今天人民币数百元上千元一支。据说这种笔是“原子材料”制成的，其浓淡颜色恒定，无须添加什么就可以永远用不完。那时报纸上甚至还刊登过一幅“第一夫人”宋美龄手持原子笔的宣传照片。以后，这种原子笔上市稍多了，价格降了些，但一般市民还是不敢问津。其实，“原子笔”就是后来使用十分普遍的“圆珠笔”，用久了还是需要更换笔芯，并没有什么永远用不完的原子材料。
1945年，一位叫雷诺的美国人买进匈牙利人比罗发明的圆珠笔专利，靠着生产圆珠笔而一举成为百万富翁，人称“原子笔大王”。1947年，看到原子笔在中国流行，此人突然对中国产生了兴趣，他不只是想到中国做生意，而且还想来中国“探险”。
雷诺不知从何处听说，中国内地川、甘、青三省交界附近，有一座积石山(现名阿尼玛卿山，新中国成立后实测主峰高度6282米)，终年积雪，未经开发，可与喜马拉雅山媲美，从来没有人去进行过探险。甚至传说，也许可以找到一座高度超过埃佛勒斯峰(即珠穆朗玛峰)的世界第一高峰。
于是雷诺立下宏愿，向全世界宣称，愿意单独出资赞助中国人组织探险队去发现和勘测这座高峰，器材设备、人员开支全由他负担。只有一个条件：这座“世界第一”高峰要命名为“雷诺峰”，并在其峰顶树立一座原子笔的纪念模型。这个倡议引起轰动，当时的国民政府也当即表示同意。
飞机屡出“故障”探险搁浅
于是，雷诺带了几个美国科学家于1947年来到中国，和有关方面磋商后，决定将他原定的“积石山探险队”改名为“中美积石山探险队”，由中美双方科学家共同组建。此事国民政府责成中央研究院具体办理。中方派出了包括张更、程裕琪诸先生在内的8名一流科学家参加，美国方面负责的是华锡朋博士。双方经过协商订立了合同协议和实施计划。
在筹备阶段，我国学术界对此十分重视。许多著名科学家花费数月时间动员大批助手，多方收集资料撰写论文。他们分别从地理、地质、历史、考古、气象等许多方面进行分析阐述，认为此举将是对我国西北地域一次重大的科技开发，表示热情支持并愿在各自领域作必要的贡献。看来，这似乎有可能搞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了。
中美合同所定计划是1947年12月由美方派出一架专用飞机，运送有关设备和人员至南京及北平与中方有关人士会合，然后以兰州为基地进行“探险”。但这个计划一开始执行就不顺利。美方以种种借口一再延迟，直到1948年2月，雷诺和华锡朋等人才从美国驾机飞往上海。
原以为就可以开始工作了，不料这架专用飞机“探险号”到上海后又出了毛病。据说是后油箱漏油，非回美国修理不可。于是雷诺把载来的物资在上海卸下之后，就加油飞回美国。但回到美国雷诺却又宣称，飞机根本没出毛病，是在上海加错了油，于是又装上一批物资重新飞回上海。这样经过在太平洋上往返折腾，多运来一批物资，时间已拖到3月底了。
3月29日，“探险号”终于从上海起飞，宣称即将飞去兰州基地。而后几天，飞机却一直在空中捉迷藏。先说是飞汉口接运物资，不料汉口天气不好又飞到北平去了。在北平又听说兰州天气不好等了两天。3月31日准备起飞，却又因飞机跑道松软，把右边一个着陆轮弄坏了，还说右边推进器和机翼也坏了，于是又不能起飞。
4月1日，天津《大公报》转引路透社消息说，雷诺先生宣布：“因飞机坏了须长期修理，科学家不便久候，他不得不放弃考察积石山的计划。”但实际情况却令人意外，雷诺和探测队中的3个美国人，竟于4月1日驾着“须长期修理”的“探险号”飞机，悄悄飞往上海，次日清晨离沪飞去日本转回美国。所谓“中美积石山探险”的这场闹剧，就此匆匆结束。
偷偷跑去日本的雷诺，在东京公然宣称：“积石山探险没有成功，钱却已花去了25万美元。我若不逃走，钱恐怕会被骗光。”这真是贼喊捉贼的无耻言论。
探险飞机内其实装满原子笔
据后来了解到的事实真相是：雷诺的探险号飞机第一次来华时，就运来了许多箱“原子笔”。名义是为了中美合作特地带来送人的，这样就完全免去了进口关税。而这些“礼品”后来都在上海整箱整箱地发售出去。雷诺偷税一次还不满足，于是借口修理飞机回美国再运来一批，随即也都倾销到上海的市场中。知情人说，雷诺把原子笔卖完了，货销尽了，所以借“机”结束。分析此人行径，探险是假，销货是真。
一场闹剧结束了。曾与雷诺签合同的国民政府，对此拿不出任何对策，最后不了了之。只是当时的《大公报》曾刊登过两篇文章，对之进行揭露和抗议。
《大公报》的几段社评：“……雷诺先生伤透了中国科学家的心，这是我们所要抗议的。中国人群中，虽有少数自卑感甚深的人，以为美国人都是百万富翁，乐善好施，有意无意地存在着揩油思想。雷诺的骗局打破了这种心理，是好的。但雷诺不该在忠厚老实的科学家身上玩这套把戏。中国科学家为物质条件所束缚，并非贪婪无能。他们不一定羡慕你雷诺又是‘原子’又是‘大王’，不一定羡慕你雷诺的巨富，是中国政府不能给钱去探险，与雷诺合作，是愿真为科学去探险。雷诺之罪，在于用市侩的哲学来玷污了神圣的科学。”
“中国人应该看破了。不但看破雷诺，应该看破支配美国意识形态的生意经。不错，雷诺有钱，他要探险的原因之一，自己就说是‘因为我有钱’。但他有钱是有钱，而他的钱是要用来赚钱的。中国人若有志气，不仅应当自己来完成探险工作，更应当使国家强盛人民富有。像雷诺这种铜臭商人，应叫他踯躅在国门之外，不得随便进来胡闹。”
“雷诺去了，探险队解体了，我们很高兴。积石山有幸，没有冠上可笑的雷诺名字，我们很高兴。丢脸的不是中国，而是一个叫做雷诺的美国人，中国人将因此产生自尊自信，因此而扫除一味迷信洋人的劣根性。”
王祖远/文 据《文史博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