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3年,廖承志与经普椿相识、相恋起,到1983年廖承志去世,廖承志与经普椿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雨人生。其间,经普椿家人的阻挠、结婚前长达5年的分离,以及廖承志的铁窗生涯,见证了他们爱情的不易,同时也体现出他们对爱情的忠贞。“50年的恩爱,半个世纪的坎坷”,他们携手谱写了一段让人难忘的爱情传奇。
一见倾心
廖承志的爱人经普椿是经亨颐的女儿。经亨颐是浙江省上虞人,是何香凝在上海光裕坊的邻居,也是何香凝的老朋友,早年留学日本,后投身革命,曾任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代理中山大学校长等职,是著名教育家、金石画家。1933年初,经普椿从浙江老家来上海看望父亲。因何香凝的子女不在身边,她常帮何香凝干些家务。她尊称何香凝为“伯母”,何香凝则昵称她为“阿普”。其时,廖承志因参加革命被捕,后经何香凝、宋庆龄、柳亚子等人的积极营救获释。在家的一段时间里,他渐渐地和经普椿熟悉了。
廖承志从心里感激经普椿对母亲的精心照顾。在他看来,这位16岁的“小姑娘”并不特别美丽,但单纯、质朴,充满青春的朝气。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多,廖承志深深爱上了经普椿。廖承志风流倜傥,英姿翩翩,才华出众。经普椿对他也一见倾心。可是廖承志和经普椿的恋情很快被阿普的哥哥知道了。他极力反对这门亲事,认为廖承志是“共党”,随时都有被逮捕坐牢的危险,怕妹妹受牵连。1933年7月中旬的一天,经普椿被哥哥召回了浙江。
5年离别
1933年8月,中共党组织通知廖承志奔赴川陕苏区,可是经普椿却在浙江老家,廖承志心中感到有些惆怅。临行前,廖承志给经普椿留下一封信,他在信中满怀深情地写道:“如果你真正爱我的话,请再等我两年……”
廖承志告别了慈母,辗转到了川陕苏区。不久,廖承志被任命为川陕苏区省委常委兼川陕总工会宣传部部长,后又调任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秘书长。廖承志到川陕革命根据地后,以饱满的革命热情,积极为党工作。他原则性强,敢于提意见。1934年12月,廖承志由于反对张国焘“左”的路线,被张国焘扣上“国民党侦探”的罪名,从而失去了自由。1935年5月,他被押解着参加长征,后来经周恩来、任弼时等人的积极营救才免遭不测。
1936年冬,廖承志随长征部队到了陕北,在红色中华通讯社工作,十分繁忙。到延安后,他立即给远在上海的母亲和他日夜思念的阿普写信。三年前,他希望阿普再等他两年,现在阿普怎样了,还在等他吗?这使他牵肠挂肚、魂牵梦绕。他一连给母亲和阿普寄去几封信,报告他的近况。母亲的回信收到了,阿普的信却如石沉大海。这使廖承志不得其解,心中感到茫然。后来,他从母亲的回信中才得知,阿普尚未嫁人,还在痴情地等着他。这令他十分感动。
1937年6月,廖承志写信给母亲,并附上毛泽东给她的亲笔函。在给母亲的信中,他写道:“普(即经普椿——编者注)事,已详致醒姐信中,请告诉她在政治上好好学习,要研究进步的思想,我们终有相会之日的。她能等待我这么多时日,我是想不到的,因此前函中也没有问。请先告诉她我身心一如昔日,她可以放心,我没有负她。只希望您和醒姐多多从思想上帮助她进步,将她往日的小姐气洗掉,将来我们可以在共同目标下一同努力。”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发生后,抗战全面发动,硝烟弥漫。廖承志更加想念远在上海的亲人。1937年7月28日,他在给母亲的信中说,“抗战发动,我们相见之期自在不远。”同时,他也十分惦念等他多年的阿普,在同一封信中,他写道:“普妹等我四年,希您喜欢她,她的小姐脾气谅已除去了吧?”
1937年12月,廖承志根据中共中央的决定,前往香港,组织半公开的八路军驻香港办事处。行前,他给母亲发去一封电报,告知他抵达香港的日期。接到儿子的电报后,何香凝正准备赴港。这时恰好经普椿从浙江绍兴来到了上海。于是,经普椿便随同何香凝及其女儿廖梦醒、女婿李少石等人,一同从上海乘船到了香港。
终成眷属
1938年1月初,廖承志到达香港时,何香凝等一行人已先期抵港。轮船徐徐靠岸了。在码头迎接的人群中,廖承志一眼就认出了日夜思念的阿普。四年多了,阿普脱去了稚气,眉宇间显出几分成熟,越发显得俊秀了。廖承志上岸时,经普椿也认出了他,两人紧握双手,阿普的眼睛里噙着喜悦的泪花。在从码头回市内的汽车上,廖承志笑着问:“为什么你没给我回信?”经普椿如坠云雾中,不知所云,反问道:“你给我写过信?”还没等她说完,廖承志立即答道:“是的。写过好几封呢!”经普椿这才意识到承志的信是被哥哥没收了。
廖承志到香港没几天,也来不及准备,便在1月11日和经普椿结婚了。结婚后,廖承志顾不上新婚燕尔的妻子,马上投入工作之中。1941年12月8日,日军偷袭珍珠港海军基地,太平洋战争爆发。廖承志根据中央军委副主席、南方局书记周恩来的指示,迅速投入紧张的抢救文化人的工作中。
1942年5月30日,因叛徒郭潜的告密,廖承志在广东省乐昌县城被国民党中统特务逮捕。同年6月5日,被押往江西省泰和县马家洲集中营囚禁。在狱中,他立场坚定,刚强不屈,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在《诀普椿》一诗中,他写道:往事付流水,今夕永诀卿;卿出革命门,慎毋自相轻。白发人犹在,莫殉儿女情;应为女中杰,莫图空节名。廖家多烈士,经门多隽英;两代鬼雄魄,长久护双清。
廖承志的铁窗生涯对他和经普椿的爱情来说,也是一场严峻的考验。敌特们对他使用恫吓手段失灵之后,曾经对他采用“美人计”,他们派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到廖承志的房间里劝他“出山”,却被廖承志冷嘲热讽地奚落了一场。
由于中共中央的积极营救,1946年4月22日,廖承志终于在重庆获释。
廖承志出狱后,在《新华日报》上刊登寻人启事,寻找他日夜思念的阿普。经普椿得到消息后,匆忙从成都赶往重庆,回到了廖承志的身边。
夫妻情深
新中国成立后,廖承志担任国务院侨务办公室主任等多项职务,被人称为周恩来总理的“不管部部长”,经普椿则是廖承志的“生活总管”,对廖承志照顾十分周到。而廖承志对妻子更是疼爱有加。据廖承志的女儿廖铭回忆:
父亲对母亲的疼爱,甚至有时不大像是对妻子,更像是对心爱的女儿。有时母亲躺在床上,父亲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微微地笑着,轻轻地哄着,慢慢地拍着。那令人为之心颤的缠绵情爱,难以言喻。最令我刻骨铭心的是,一日深夜,母亲如厕时跌倒,父亲闻声急忙赶去,拼着全身气力,“战地救护”般搀起母亲,送母亲回房。具体情形尽管我们谁都不曾目睹,后来提起时父亲亦只淡淡一笑:“天晓得你们怎么都睡得像只猪!”我却能真真切切地想见他是怎样吃力地搀起母亲,怎样生怕稍稍弄痛了她而小心翼翼地半背半抱,一步一喘地送母亲回房的。父亲那年72岁,历三次心肌梗塞劫后余生,又做过心脏搭桥大手术,但他全然不顾自己是重病之人。母亲失眠由来已久,每天借助药物方能入睡,药力未过时全身绵软,其沉重可想而知,年迈的父亲居然能将母亲背起,岂不奇哉!
患难见真情。“文革”中廖承志被红卫兵冲击,周恩来为了保护他,以“写检查”为名,叫他到中南海居住,“监管”起来。那时,何香凝已是90岁高龄的人,需要人照顾。廖承志的7个儿女又分散各地,日子苦不堪言。在这艰难的日子里,经普椿以瘦弱的双肩,挑起了这副沉重的担子。她每周去看一次廖承志,每次都把干净的衣物带去,再将需洗涤之物带回,有时还要肩扛厚厚的被褥。这样的日子长达多年。廖承志看在眼里,感激于怀。
“四人帮”粉碎一年多后,廖承志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每天要接见十来批华侨和外宾,工作更忙了。1980年3月,廖承志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做心脏搭桥手术。手术是成功的,但毕竟是年已古稀的人,经普椿更是为他的健康担心,因而“管”得更严了。廖承志手术后,医生劝他戒烟,他一般不抽了,有时偶尔抽一支,被经普椿发现了,她左手叉着腰,右手指着廖承志,嘴里“骂”道:“你还敢!”风趣幽默的廖承志只得后退两步,然后举起双手“求饶”。他那滑稽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廖承志被妻子管得严的情况,在中共高层都有所闻。有一次,廖承志陪同邓小平接见廖承志的外甥女陈香梅时,邓小平当着他们的面开玩笑说:“你的舅舅是妻管严呢!”其实,正是爱得深才管得严哟!
1983年6月10日,廖承志在北京病逝。经普椿悲恸至极,痛不欲生。她回顾了50年来他们从相识相知至相爱的感情历程,写道:“50年的恩爱,半个世纪的坎坷,一起涌现在我饱含热泪的眼前,既模模糊糊,又清晰异常。”悲痛之情跃然纸上,令人感动,催人泪下。
安熠辉 文(摘自《世纪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