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孙道临与世长辞。但是，他在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里塑造的那位机智英勇的地下工作者形象，在人们心中永不消逝。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当年他因为长相过于儒雅清秀，差点与这部片子失之交臂……
男主角原型不止一个
八一厂1958年拍摄完成的《永不消逝的电波》，是一部优秀的革命斗争题材故事片。影片的主要素材来源，是上海临近解放时牺牲的两位地下报务员的英雄事迹。一位名叫李白，原名李华初，1910年5月出生于湖南省浏阳县，1925年入党，1927年参加秋收起义，后学习无线电技术，任红五军团电台台长兼政治委员，参加了长征。全国抗战爆发后受党组织派遣，赴上海从事秘密电台工作。
李白曾被日寇逮捕，遭受各种酷刑坚不吐实，经党组织营救获释。出狱后先调往浙江，打入国民党国际问题研究所做报务员，抗战胜利后回到上海。1948年12月30日凌晨，他在与党中央进行电讯联络过程中被国民党特务机关测出电台位置而被捕。面对高官厚禄利诱和各种酷刑逼供李白坚贞不屈，1949年5月7日被国民党特务秘密杀害。另一位名叫秦鸿钧，1911年生在沂蒙山区，1929年入党，因组织农民运动被敌人逮捕，其妻李洪兰将家中的10余亩田地全部变卖将他救出。1935年，受党组织委派秦鸿钧告别妻儿，化装后步行前往苏联学习电讯技术，一年后学成回国前往上海从事地下电台工作，直到1949年3月17日被捕，同年5月7日被敌人秘密杀害。
现实中的李白、秦鸿钧同影片中的李侠一样，为了掩护身份展开工作，经党组织安排，同是地下党员的裘慧英、韩慧如，分别与李白、秦鸿钧扮成假夫妻，后来他们也都在共同的革命斗争中产生爱情，经批准结为夫妻。
孙道临出演男主角惹来争议
《永不消逝的电波》由王苹执导该片无疑是最佳人选。其时，她刚刚完成的《柳堡的故事》正饮誉影坛，而她本人抗战前后又曾两度留驻上海，一方面参与进步文艺运动，一方面受党的派遣做地下工作，这段经历对她出色完成这部影片的艺术创作，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诸如对于饰演主人公李侠的演员的选择。
李侠乐观、坚毅，有韧性、有激情，是作为无数党的地下工作者化身出现于影片之中的。对于挑选孙道临来演李侠，就有不少反对意见。按照当时流行的审美观念，这一人物应当被塑造成威猛刚烈式的英雄形象；而孙道临则显得清秀文弱，加之他刚在《家》中饰演过觉新，便被认为只能演大户人家的公子，不适合演从延安来的八路军干部。王苹则不以为然，主张应对李侠作外柔内刚、刚柔相济的处理，这正基于她当初在上海经常接触来自解放区地下人员的印象，确实是多种多样的，正像剧本中所描写的，为了保证工作的安全，李侠不断地改变自己的社会面貌作为掩护，时而以湘绣庄写字先生出现，时而又当上杂货店老板，时而则变成无线电修理工人……而在“多变”之中仍有“不变”，这就是地下工作者所特有的忠诚与坚定。王苹认为孙道临的自身条件恰恰具备这一特点：透过温文尔雅的外表，他的凛然正气藏于眉宇之间，尤其是眼睛里有一种深邃的感觉，这正是长时间做地下工作的人所特有的眼神。后来证明这一选择是对的，孙道临扮演的李侠沉着果敢、英勇不屈的形象果然非常成功。
女一号袁霞曾被认为“不会演戏”
确定袁霞饰演何兰芬，也曾遭到一片反对之声。在影片中这个角色年龄跨度多达十几年，而且身份几经变化：从一个热情单纯的女工，一下跳跃而成湘绣商的妻子；李侠第一次被捕后，她曾做过一段时间的洗衣妇，后来还当上杂货铺的老板娘；最后李侠改变身份做无线电修理工，她又是普通家庭妇女。像这样在特殊的革命斗争环境中经过磨炼而成长起来的人物，扮演起来难度较大。而袁霞当时很年轻，虽然也有几年话剧舞台的演出经验，但刚调入八一厂不久，只拍过一部《激战前夜》，演的又很一般。厂里很多人都认为“袁霞不会演戏”，把这么重的一个角色给她太冒险了，建议改用一个经验丰富的演员。有的领导还说如果王苹让袁霞演何兰芬，就不在拍摄同意书上签字。王苹考虑再三还是坚持使用袁霞，因她觉得袁霞像自己心目中何兰芬的形象，缘由还是出自当初在上海生活与工作的体验。王苹在主动去找那位厂领导沟通时力陈己见：何兰芬应是一个很朴实的上海女工的形象，戏中开始就是一名丝厂女工，气质里要有一点“土”气，后来虽然身份变了，但本质变不了。袁霞的气质里就有那一点“土”气，不论怎么打扮，她的这一点变不了，而这正是最适合何兰芬这个角色的。王苹还强调，袁霞是八一厂的演员，本厂拍戏应该培养自己的演员，戏中男主角孙道临已经是外请的了，女主角应该在本厂演员里选。最后王苹还一再表示：“如果真像大家说的‘袁霞不会演戏’的话，我可以教她演好何兰芬。”在这种情况下，这位领导终于同意让袁霞一试。虽然袁霞银幕经验不多，但在王苹的严格要求与具体帮助下，依靠自己认真刻苦的努力，还是成功塑造了何兰芬这一角色。
有人提出重拍延安窑洞的戏
拍摄《永不消逝的电波》时，王苹在导演处理上没有刻意追求惊险效应，而是明确把它定位于带有惊险和抒情意味的革命正剧，在人情、人性的挖掘上下了许多功夫，努力塑造出既具坚强党性，也有鲜明个性的地下工作者形象。但她的这种大胆而可贵的探索，有悖于当时因“反右”而导致向“左”偏移的特定氛围，不可避免地有所冲突。
譬如剧中有一场戏，就仅因为两句台词，曾引起很大的争论，以致被印成简报通报全厂。这场戏就是李侠决定“将计就计”利用敌人电台为党工作的计划被延安批准，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告诉何兰芬，她听后说：“李侠，你太冒险了，如果计划失败了……”李侠却表示“为了正确目的而工作的人永远不会失败的”；她又说了句：“你的胆子太大了”，李侠则回以“因为我是一个共产党员”。
有人提出，何兰芬也是一个参与地下斗争的地下党员，是一个工人阶级的代表人物，在这时怎么能说出“太冒险了”、“胆子太大了”如此丧气的话？何兰芬对党的决定太消极了，这分明是拖后腿的行为。王苹则觉得自己一直是用积极的态度去塑造何兰芬这个人物的，这里的台词要看演员怎么去演，往积极方面演就不会有问题。
这场争论最后还是以王苹的退让告终。王苹只好对这场戏作出修改，让何兰芬听李侠说出领导批准行动计划后，先说“看你高兴的”，再说“不过，我们也要警惕呀，敌人还是很狡猾的”，同样李侠的回答也作了相应变动。这样一来，何兰芬的妻子身份不见了，一个正常女人在危险来临前，为丈夫担心的情爱没有了。
当影片拍完在厂内试映时，又有人提出，片中上海拍得很光明，把延安窑洞拍得灰暗不清。王苹只好再次解释：上海是大城市，房间内窗户都是玻璃的，光线充足是事实；延安窑洞的窗户是纸糊的，室内本身就暗。但还是有人提出重拍延安窑洞的戏，但因厂长陈播对影片作了肯定才作罢。虽然这部分戏没有重拍，但王苹一直感到自己没有把延安的戏拍好，是一件对不起党的事，此后每次运动一来，她都为这件事作检查。
尽管在拍摄中曾受干扰，王苹仍未放弃在艺术创作上的不断创新，即使影片结尾也精益求精，作出别具匠心的处理：面对追踪而至的气势汹汹的敌人，已从容完成发报任务的李侠，无比镇定地通过电波向延安传递最后的心声：“同志们，永别了，我想念你们……”伴随那滴滴答答的发报声和重重叠叠的电波圈，至此才出现的片名《永不消逝的电波》与主人公坚毅沉着的面容交相辉映，令无数观众潸然慨叹、回味不已。
朱安平 据《大众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