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道临，这个响当当的名字，在中国的电影界有着传奇般的色彩，他不仅仅是一个电影表演艺术家，也是一位出色的导演；他不仅是个话剧迷，还对越剧情有独钟，而因为越剧，他和爱人从相识到相知并相伴终身；他不但对电影语言拿捏有度，更对电影配音有着巨大的贡献。在他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艺术生涯中，孙道临带给了我们太多的惊喜，现在，就让我们走进他那传奇的辉煌艺术人生。
配音奇才，
留下众多经典台词
哲学高材生，却迷上表演
你知道吗？演过众多令人难忘角色的孙道临，本来可能成为一个哲学家。1921年年底，孙道临出生在北京薪司附近的四合院，一个书香门第。儿时的他个性内向，却有点儿反叛精神。上了中学，他被老师同学称为神童，15岁就写成短篇小说《母子俩》，发表于题头为“大鹏”的校刊上。小说的人物来自于他上学路上常见的贫民窟众生相，因为真实感人而轰动全校。凭着一股子才气，孙道临顺顺当当地考入了燕京大学哲学系。在大学里，沉默寡言善于思索的他与哲学结缘如鱼得水，整天沉浸于古希腊的遐想与柏拉图、康德的思考中，求索思想的哲理、人生的奥秘，与此同时，未名湖的波涛塔影、钟亭畔的霞光夕照还不时激起他的诗文创作灵感。他的一首《风的预感》被校友黄宗江啧啧称道。当时，生性豪放的黄宗江翻译了独幕话剧《窗外》，有一次，他在路上巧遇孙道临后，悄悄跟踪了好一阵子，因为他越看越觉得孙道临像《窗外》中的男主角，于是情不自禁地向孙道临讲起了剧情，并力邀他出演。学艺术的打动了学哲学的，孙道临答应试试看，想不到演出一举成功，从此一发不可收，又演了《雷雨》《镀金》《生死恋》等剧，成了名扬全校的潇洒小生。由此孙道临放下哲学书，一头栽进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戏剧理论。几年后他考入唐槐秋的“中旅剧团”，与黄宗江一起开始了从艺生涯。
孙道临为《王子复仇记》配音
如同莎士比亚《哈姆雷特》中那段著名的“是生存还是毁灭”的独白被无数人引用一样，译制片《王子复仇记》中那句“活着，还是不活”，也成为无数电影配音迷们所津津乐道的经典台词，而这句经典台词正出于孙老之口。1958年，《王子复仇记》开始进行译制工作，孙道临参与其中，负责哈姆雷特的配音。很多人都说孙道临在该片中的配音达到的成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连孙道临自己后来也很难超越。如哈姆雷特斥责母后的那段快板，孙道临表现出了惊人的节奏感和情绪控制力，既有感情投入又做到口齿清楚、急而不乱。这段台词的语言技巧及其艺术感染力，多年来一直令行内人高山仰止，成为后来者的学习样板。
其实孙道临作为配音演员不同于其他配音演员。一般的配音演员拿着翻译稿来配，而孙道临则要观看原片。其实孙道临的外语功底十分扎实，能直接看懂原片。可以说，孙道临那扎实的台词功底与丰富的艺术表现力，使哈姆雷特的银幕形象在中国观众面前得到完美展现。在《王子复仇记》后，孙道临又在1976年主配了他的另一部重要作品《基度山伯爵》。该片中，他的配音技术更加娴熟，加上其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对角色的深入理解和挖掘，他把人物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细节，都游刃有余地表现了出来。尤其是那场法庭上男主角与检察官交锋的戏，是他和邱岳峰两位配音大师在相隔十八年后又一次站在了配音的舞台上。两人的语言特色和风格各不相同，但在戏里却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孙道临还结合配音的口型，发明了拍照的专业笑容术语“茄子”，每逢拍照时，孙道临都会露出最标准的笑容，很多人都十分好奇，为何孙道临笑得如此标准，孙道临就在接受《大众电影》采访时说出了“茄子”的秘密，报道发表后，很多人都掌握了这个诀窍，“茄子”也就成为展露标准笑容的专用语。
特约记者 章圆
快报记者 李谷
投身电影，从“李连长”发迹
大学毕业后，孙道临走上银幕，全国解放为他带来艺术的春天，他作为上影的一名年轻演员，与赵丹、白杨、张瑞芳、秦怡一起敲锣打鼓扭秧歌，迎接解放军进城。过了几年，孙道临又与铁牛、冯哲等演员一起奔赴战火连天的抗美援朝前线，这回他亲身感受了战争的残酷性和志愿军战士英勇不屈的精神。他从朝鲜战场回来后即投拍了电影《渡江侦察记》，侦察连长李春林是他第一次演的军人，一开始心中没底，他请扮演敌情报处长的陈述为自己画像，一身军装，手握驳壳枪，眉毛飞扬，眼神炯炯，显露机警灵敏的神情……凭着在抗美援朝前线的所见所闻，他把个李连长演得活灵活现。该片公映后反响强烈，还荣获文化部颁发的优秀影片一等奖。此后，孙道临一发不可收拾，《南岛风云》中的游击队队长、《永不消逝的电波》中的地下党员、《红色的种子》中的政委、《革命家庭》中的革命者、《51号兵站》中的指导员……这些组成了孙道临在银幕上的“兵系列”，风靡影坛。
说到孙道临的电影，就不得不提他的代表作《早春二月》和他主演的第一部传记片《李四光》，两部片子分别拍摄于上个世纪60年代和80年代。然而，此二片的创作契机与轨迹可以追溯到解放前。抗战期间，孙道临不愿当日伪学校的学生，就在北京近郊的荒蛮之地当起了羊倌。整整一年多，他起早摸黑上山放羊。时隔几十年，谁也想不到，这段独特的放羊生涯成了他扮演科学家李四光的创作冲动与契机，他认识李四光，二人视为知己，不仅彼此都是知识分子，更重要的是，李四光儿时当过放牛娃，也有一段苦难的岁月，共同的境遇沟通了他俩的心灵，甩着羊鞭的孙道临与骑在牛犊上的李四光在感情上一拍即合，这才使他真正进入了李四光的内心世界中。当过羊倌的孙道临还有两件事至今难忘。有一回，他最心爱的领头羊病了，耷拉着脑袋不吃不喝，喂再好的饲料也无济于事，眼见这头羊面黄肌瘦，奶水干涩，急得孙羊倌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此时一位过路人见了，二话没说就忙乎起来，不一会工夫就把领头羊整得活蹦乱跳，原来他是个兽医，这位兽医没喝一杯水，没说一句话，只亲了亲羊羔就走无踪影，连名字都没留下。还有一回他养羊到了最艰难的阶段，连洗奶瓶的瓶刷都买不起，他送奶到一个同学的家，同学父亲得知他的处境，特地买了几把瓶刷子送给他，令他热泪盈眶，一宿未眠。一把瓶刷子虽小，这可是雪中送炭啊，处于世态炎凉世道的他顿感无比温暖，觉得患难见真情，一个人的同情心何等重要。这两件小事他一直铭记于心，到拍《早春二月》的时候，这位兽医及他同学父亲的同情心与片中萧涧秋的善良本性叠印在一起，那把送他的瓶刷子一下子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成为他开启角色心灵的钥匙。
当然，孙道临在银幕上的表现远远不是只去表演，作为一个创造性的演员，孙道临十分善于自编自导电影，《雷雨》《非常大总统》《詹天佑》就是出自孙道临之手。他的创作才能其实早在燕京大学攻读哲学时就有显现，他作为“燕京剧社”的活跃分子，出演了《雷雨》中的周冲，那时他与角色年纪相符，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演出后在全校引起轰动，校园师生遇上他，大老远就喊：“周冲！”直至1984年，时光流逝了数十个春秋，孙道临的《雷雨》情结越发浓烈，他把此剧搬上了银幕，并且自导自演。不过当年的“周冲”已变成了“周朴园”，电影上映后收到众多影迷赞扬此片的来信，包括曹禺先生本人也对此片作了肯定。
孙道临对越剧可谓情有独钟，还颇有造诣。他从小接受了家乡浙江的地方戏越剧的熏陶，从绍兴戏的“的笃”板开始，他就与顽童们在石拱桥上唱“书房门前一枝梅，树上百鸟对打对”。到了60年代初，孙道临不仅对越剧痴心不改，而且与越剧攀亲结缘。那时，他特别欣赏王派艺术，王文娟主演的《红楼梦》《追鱼》《西厢》每演必看，而且总是坐在前排，多愁善感地投入戏中，哀怨凄婉的“黛玉葬花”总会让他洒下同情之泪，富家小姐对风流才子的痴情又引起他的心灵共鸣。看完戏，他会将心得与意见托人转告给王文娟。巧合的是，王文娟也是孙道临的影迷，凡是孙主演的电影她每片必看，因此双方对对方印象都不错。
说起来，两人最终走到一起，还多亏了孙的好朋友黄宗江、黄宗英兄妹两人。年轻时的孙道临英俊潇洒，很受女影迷的喜爱，但就是没有中意的人选。35岁那年，他忽然对好朋友黄宗江、黄宗英兄妹说，他想结婚了，希望帮忙找一个。于是兄妹俩立刻骑上自行车，到朋友们那里去帮助物色。两人跑了一圈，回来，对孙道临说，都嫁出去了。正在大家郁闷之时，黄宗江突然间想起了王文娟，就给两人牵了红线。孙王两人本来就很熟，这一介绍，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最终喜结秦晋之好，当时全中国几乎无人不晓《早春二月》中的“萧涧秋”和《红楼梦》中的“林妹妹”的这段联姻，之后，两位艺术家携手走过了风风雨雨的40多个春秋。
成婚那年，孙道临39岁，王文娟35岁，恰逢《红楼梦》拍摄期间。王文娟硬着头皮去找导演请假完婚，但导演却让她拍完主要几场大戏后再结婚。这样，他们的婚事直到拍完“黛玉焚稿”之后才办。王文娟说：“那时候我们在外地，买不到好的喜糖，就在外面买了些纸包的糖带回来。”当年的婚礼操办得虽简单，但丝毫没影响两人携手到老。婚后，一对艺术伉俪相亲相爱，比翼齐飞。当孙道临因主演《早春二月》受批判、王文娟因拍摄《红楼梦》被戴上专演才子佳人的帽子时，两人又相濡以沫共度劫难。80年代，他俩庆幸地迎来了新的艺术青春。
1996年，孙道临亲自为王文娟投拍了10集越剧电视片《孟丽君》。王文娟由衷感谢丈夫为她圆了这个梦：“道临起初有些纳闷，问我怎么这么喜欢孟丽君，我就拿原稿给他看，尽力说服他。”于是，两位已过花甲的老艺术家共同创作了《孟丽君》，这是他们共同的艺术结晶，也见证了两人“白首偕老”的爱情誓言。2001年，年逾古稀的孙道临又出任新编越剧《早春二月》的艺术顾问，再次圆了他的越剧梦。
此后孙道临身体健康每况愈下，2003年主演了明星版话剧《雷雨》后，就不曾露面过。2004年，孙道临因面部三叉神经患病而卧床不起，记忆力一天天减退。不过，他仅存的一点记忆力，还是都献给了爱妻王文娟。病重期间的他只认识王文娟，其他人一概都认不出了。
迷恋越剧，造就爱情佳话
孙道临和夫人王文娟
60年代孙道临在打羽毛球
50年代深入海军部队在军舰上学习访问
年轻时一家人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