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2月4日
■主持人:伊人
■倾诉者:吴佳,女,38岁,服务业
吴佳是个不幸的女人,38年来,她从未得到过温暖,爱情更是奢望。现在,她孤身一人在外打工,很想念孩子,却不能回家。
童年遭受虐待
我的老家在四川,一个很穷的地方。我是家里的老大,从小我就知道父亲不喜欢我。特别是有了弟弟之后,我挨打的次数越来越多。那年,我才5岁,弟弟两岁,我俩为争一点下饭的榨菜吵起来。父亲进来了,他把我从椅子上拎起来狠狠摔到地上,我一下子就昏过去了。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母亲从地里回来了,我睁开眼,看到她坐在床边抹眼泪。她说,当时我的半边脸都青了,直到半年后青紫才消退。
父亲对家里人都不好,很大男子主义。外公当时住我家,父亲连买烟的钱都不给他,他都是卷烟卷抽,或者借钱买点花生自己炒了卖,挣点烟钱。母亲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在家里却大气都不敢出,稍不留意就会挨打。家里难得吃顿好饭,父亲却会在卖完猪以后跟朋友在外面大吃一顿再回家,当然,不会带哪怕一丁点回来。
就是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家庭氛围,导致小时候的我多病,性格也变得内向、多疑,爱记仇,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与身边的人很难处好。我经常生病,父亲从来不肯出钱让我去看,每次都说:“你怎么不去死?”如果不是他这句话,也许我早就去死了,但他这样说,我偏要好好活。我就像生命力顽强的小草,越压迫,反而越倔强地生长。
父亲把我赶到婆家
19岁那年,姨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名叫长军。我没看上,心里不太愿意。但自从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起,父亲就看我更不顺眼了,成天想撵我走。有一天下午,父亲非要把我赶出去,谁劝都没用,还没头没脑地打我。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就想跑到长军家避避。他家离我家有五十里,幸好路上碰到一辆车,把我捎了过去。
我在长军家住了几天,没想到,后来父亲不让我回去了。长军家给了他一千多块彩礼钱,我和长军的亲事就算定了。我不想结婚,我跟长军谈不到一起去,但彩礼钱我还不起。
结婚的时候,我一分钱的陪嫁都没有,母亲看不过去,把她自己的一床被子给了我。嫁给了长军,我们很快就跟公婆分了家,公公把最坏的一块地分给我们,我气得把他的树给砍了。公公让队长罚我的款,队长看我实在困难,总算没有罚,不然300块钱让我到哪里去凑?长军跟我也不是一条心,他性格木讷,只知道埋头干活,一点想法都没有,跟我也没什么话说。不过脾气倒是很执拗,也不会心疼人。而且嫁过来以后我才知道,他有骨髓炎,两条腿不一样粗,我心里有点不痛快。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儿子3岁的时候,我想出去打工,一来想多挣点钱,二来跟长军实在没感情,过不下去。我来到城里,想找份工作。谁知,却跳入了另一个火坑。
被人贩子拐卖
在劳务市场里,我碰到了一个人。他自称魏见亮,是某服装公司的老板。他说想雇我,我留了个心眼,要求他签劳动合同,谁知他说,我这样要求是不相信他,一点诚意都没有,不合作也罢。我就没跟他签合同,只看了下他的身份证。他把我带到一个乡镇,夜里,他突然叫我起床,说让我跟着一个女人去进货。就这样,我迷迷瞪瞪地上了一辆电动三轮车,被带到了一个地方。到了目的地,我一看,这不是服装厂,是一个人的家嘛。跟我一起的女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这家的主人告诉我,我被人贩子卖给他了。我一下子就蒙了,更多的是害怕。怕挨打,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我求他放我走,可他是花了钱的,怎么舍得人财两空呢?于是,这个叫根宝的男人成了我事实上的第二个丈夫。
日子久了,我的心渐渐也安定下来了,我跟根宝生了两个女儿。他平常还好,就是喝了酒爱打人。他家的人始终把我当买来的媳妇看,很提防我,从来没把我当自家人看。在这里,过日子也不比老家差,反正我跟长军也没什么感情。就是特别想儿子,但我又怕回家,不想面对和长军的婚姻。而且,老家人也不知道我被拐卖的事,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生了两个女儿,根宝和他家人都很不高兴,也因为这个,根宝经常找茬打我。我也麻木了,好像从我出生,就没有人关心过我疼过我,我不知道被人心疼是什么滋味。
四处飘零,无家可归
1999年,我又出来打工了。经过这么多年,根宝对我也没什么戒心了,允许我一个人出来。我到过好几个城市,身体却越来越差。小时候落下的病根终于把我的身体拖垮了。那阵子,我身体浮肿,全身乏力,到医院一检查,我患了严重的乙肝。油漆厂的工作干不成了,闻到那股味我就想吐,身体实在吃不消。我边打工边看病,怕贵不敢到医院拿药吃,看到一个药品广告,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买来吃。那时一个月才拿300块钱,药费却要550块。拿到工资,除了买生活用品和洗澡的钱,别的钱我全部拿来买药了。后来换了工作,一个月可以拿800块钱,情况才好一点。可是医药费仍然是一个重要的支出,生活依旧很拮据。自从儿子3岁我离开他,就一直没有寄过钱回家,儿子今年16岁了,听说已经辍学了,我心里很内疚。打电话回家,他不愿跟我说话。也难怪他记恨我,这么多年,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不管是物质上还是情感上。对他来说,我是个不合格的母亲。
我很想回去看看儿子,但我又害怕面对和长军的婚姻。那是让我窒息的生活,我不想再重复。现在,我有两个家,两边都有孩子,两头都放不下。可是,我却哪个家都不能回,两个男人我都不想面对。我一人孤身在外,四处飘零,爱情,我早已不奢望了,亲情,却也渐渐离我远去,这是让我最痛苦的。
(文中姓名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