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岁，正值一个撒娇、受宠的年龄，她却承担起了“持家”重任。因为妈妈走了，爸爸重病卧床。从此，附近菜场里，多了一个买菜的小女孩。父亲的床前，多了一个端茶递水的乖女儿。这一过就是6年，而且还要继续着。
别人都夸她乖巧，人人都赞她勤快，可这个看似坚强的小女孩却越来越内向了，她把一个苦孩子的渴望、自卑，统统埋藏在心底。
【一】
小孩上菜场买菜，只有她一个
每天清晨6点，不用闹钟叫，12岁的林娟（化名）就会习惯性地醒来。简单洗漱之后，她赶紧揣上5元钱，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菜。
一斤芹菜，要么两个土豆，不等她开口，卖菜的王大妈就给她称好了，而且会给她一个最低价格。“到菜场里买菜的小孩，就只有她一个。”王大妈比画着，用一副心疼的语气说，这个小女孩跟菜摊一般高、一点点大时，就来买菜了，菜场里的人都认识她。
跟菜摊一般高时，林娟才6岁。
早在6岁之前，她还算幸福。爸爸林建兵（化名）开马自达，妈妈摆地摊卖百货，日子不富裕，但她有爸爸妈妈的疼爱。不幸的是，2001年初，爸爸的高血压、心脏病加重了，不仅不能干活，连多站一会就要晕倒。同年5月份的一天，林娟看到妈妈在家大一包小一包地收拾衣服，她不敢多问，一直站在墙角看着妈妈，直到妈妈走出家门，消失在视线里。
虽然没有开口问，但6岁的林娟明白：妈妈离开了这个家，再也不会回来了。
妈妈走了，爸爸病倒了，林娟为生活所迫，承担起了“持家”的重任。她6点起床买菜做饭，7点半再到学校上课。“没有办法，她不买菜做饭，我一天都没东西吃。”爸爸除了内疚，更多的还是心疼。
“一开始，我早晨起不来，冬天下雪的时候，一起床就想哭。”为了爸爸，林娟不得不上菜场买菜。她不会拣新鲜的菜，也不懂讨价还价，菜场里的阿姨看到她，会主动挑好菜，给她一个最低价格。她拎不动整袋大米，就一次买3斤或5斤。
寒来暑往，6年过去了，林娟渐渐长大了，也懂事了。不用爸爸交代买什么菜，她会多挑芹菜买，因为她知道这个菜对降低血压有好处。不用爸爸嘱咐，她就会把买菜剩下的零钱，一分不少地归还给爸爸。她还学会了精打细算，因为她知道，一天生活开支不能超过10元钱。
【二】
与爸爸同床而眠，她小心翼翼挂在床边
昨天，记者到了林娟家。她的家不大，两室一厅。一间房子出租了，她和爸爸共住一室。在这个只有十来个平方的房间内，摆放了一个老式橱子，一张桌子。剩下的空间，摆着一张大床，又塞了一张小床。
面色蜡黄、身形瘦小的林娟看见陌生人，显得怯生生的。“叫阿姨坐。”爸爸提醒她，她这才请记者坐在她的小床上。就是这张小床，却来之不易。
妈妈刚走的那一段时间，家中断了一切经济来源，只剩半袋大米。爸爸仅一个月吃药就要花上200元，为了生活，爸爸将妈妈没有带走的一根金项链典当了，还把家中一台电视机变卖了。
社区知道情况后，给这对父女办了低保。可一个月300元的低保金还是不能解决问题，这两年社区又出面帮忙，帮他们把家中的阳台租了出去，补贴生活。
“每个月的收入，勉强能够把日子糊过来，多一分钱都舍不得用。我想存点钱，给孩子上学，感冒、发烧能买一点药。”林娟的爸爸挠了挠长得像稻草一般又长又乱的头发说，他半年才舍得花钱剃一次头发刮一次胡子。
妈妈在的时候，林娟一直与爸妈同睡在一张床上。妈妈走了之后，林娟继续与爸爸同睡在一张床上。随着孩子长大，门口邻居传来了一些闲言碎语，爸爸十分尴尬，但他拿不出给女儿买床的钱。
林娟原本觉得和爸爸同睡一张床，并没什么，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也感到害羞。“我没跟爸爸提过要床的事。”林娟低着头轻轻地说。不过她却有了一些别扭。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尽量往床外睡，“有时都挂在了床边上”。
今年年初，社区上门看望林娟父女，看到这一幕，大家十分心酸，设法给林娟买了一张小床。这一张小床，尽管还不到一米宽，但已经足够让林娟开心了。小床送到家里的那个晚上，她躺了上去，躲在被窝里小声地“咯咯”笑。
【三】
青春期教育，爸爸尴尬女儿脸红
女儿一天天长大，妈妈又不在身边，青春期的教育重担落在了爸爸身上。“我不晓得怎么跟她讲，但有的问题不讲也不行。”林建兵说，“像她这样年龄的女孩子，也应该到了来例假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林建兵说，前一段时间，他就尴尬地问起女儿这件事。
女儿虽然还没有来例假，但和好朋友私下聊过，所以她明白爸爸的意思，脸红了。不管爸爸怎么问，她都低头不吭声。
无奈之下，林建兵私下里拜托邻居常奶奶：“我女儿大了，麻烦你跟她讲一讲她应该知道的事。”
“如果孩子妈在身边就好了……”常奶奶叹息道，这些事情，做爸爸很难代替妈妈的。
【四】
“如果有选择，我希望……”
采访中，常奶奶对林娟赞不绝口，夸她乖巧、听话、懂事。邻居们也说：“这小女孩不容易，非常坚强。”
可大家都忽略了，她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其他孩子拥有的，其实她都想拥有，只是生活所迫，她把一个孩子的渴望，全部深深埋藏在心里。妈妈走了之后，她穿的衣服，除了内裤，全部是别人给的旧衣服。她淡淡地说：“也没有什么，穿就穿吧。”
乖巧、坚强的她，其实并不心甘情愿接受这一切。她告诉记者：“如果有选择，我希望我的家庭是完整的，爸爸身体好，脾气好，有文化，最好是一名教师；如果有选择，我希望妈妈能和我们在一起；如果能选择，我希望我们家的房子能大一点，整洁干净，我还想有一张写字台；如果有选择，我希望自己生在经常吃肉的家庭里……”
快报记者 郭芷冰 钟晓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