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32版: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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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 10 月 30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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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已去 她不远千里将爱心捐款奉还
  妻子进了产房,丈夫进了病房。同一座城市不足1公里的两家医院里,亲情就这样被无情阻隔,如此接近,却又遥不可及。

  “我只想看看你,亲亲孩子,哪怕这是我的最后一个愿望……”得知儿子顺利出生的消息后,生命垂危的丈夫给妻子写下这样一封信。一个偶然的机会,信的内容被发到了网络论坛里,一时间,网友爱心如潮,捐款陆续而至。但爱心最终没能挽留住死神的脚步,当又一张来自深圳、凝聚众多网友爱心与希望的汇款单送到妻子手里时,丈夫年轻的生命却无奈走到尽头。

  “这是救命的钱,承载着众多好心人的期盼。如今丈夫已经永远离去,我们不能再接受捐款了。我要把这些钱一一当面退还,并代表丈夫说一声谢谢。”朴实的妻子作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爱人已去 她不远千里将爱心捐款奉还

  一个家庭的真实悲喜剧

  金萍和丈夫刘超均可谓青梅竹马,两家是邻居,双方父母交情莫逆,两人同一年出生,一起入学,直到2006年10月携手组成了家庭,整个过程顺理成章,没有任何波折。这样近乎完美的婚姻,在他们的家乡河南省西平县,曾一度被很多年轻人视为典范。

  2007年春节过后,又一件喜讯传来:金萍怀孕了,这让夫妇俩以及双方父母欣喜异常。可是同时,一个不大不小的困惑也出现了:刘超均在春节期间就出现的感冒发烧症状,持续了将近一个月也没有好转。仗着身强力壮,刘超均也没有太在意。可一转眼到了4月底,类似的症状依旧存在,夫妇俩有些担心了,随即来到当地的一家医院进行检查。检查结果怀疑是血液方面的问题,医生建议他尽快到大医院复查。5月中旬,刘超均来到郑州一家医院进行了全面检查。此次检查,证实了之前的怀疑:的确是血液方面的问题,而且是大问题———急性粒细胞白血病。

  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一家人原本幸福的生活节奏。是啊,妻子怀孕了,一个小生命就要诞生,另外一个生命却进入了倒计时,这种大喜大悲的变故,让人如何能承受?

  为了尽快让刘超均住院接受治疗,亲人们东奔西走,全力筹措费用。在之后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刘超均先后在郑州等地的多家医院求医,花费了近10万元,可是他的病情依然恶化,医生说再治疗的意义已经不大。7月28日,带着最后剩下的不足1万元的医疗费,刘超均无奈回了家。治疗还在继续,但此时的治疗已经只是象征性地维持生命了。

  于是一个令人心酸动容的场景出现了:丈夫在医院里,靠定期的化疗和血液透析维持生命;已经到了预产期的妻子,则住进了另外一家相距不足1公里的医院产房。一对夫妇,一个原本应该团聚的家庭,就这样被无情阻隔了。

  一场网络爱心大营救

  7月31日上午8时许,一个让刘超均欣喜却又揪心疼痛的消息终于传来:妻子顺利生产,儿子十分健康。当天上午,刘超均怀着无比复杂的心理,从护士那里要来纸和笔,写下了这样一封信:“小萍,辛苦了。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尽管不愿说,但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我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真希望能在我离开之前再看看你,看看我们的儿子,哪怕用我残存的生命来兑现这个愿望也值得……我的病不需要再浪费钱了……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儿子,下辈子再爱你们……”

  信送到了另一家医院的金萍手里,读完那饱含情感而又无比悲凉的文字,金萍放声痛哭起来。

  8月4日上午,为了节省费用,金萍决定提前出院。正在办理出院手续的金萍,突然接到了姐姐的电话。姐姐在上海做保姆,得知妹妹临产,特意请假回来了一趟,两天前刚刚返回。姐姐告诉她,无论如何要把刘超均留在医院,然后等待机会进行骨髓移植,因为奇迹或许很快就会出现。

  原来,金萍的姐姐也看到了妹夫刘超均的那封信,回到上海后,她把这一切告诉了女雇主崔影。感动于刘超均夫妇的不幸遭遇,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崔影当天就在自己的博客上发布了刘超均写给妻子那封信的内容,并设立了一个账号,同时自己率先捐款1000元。一石激起千层浪,刘超均夫妇的遭遇以及这位女雇主的善良之举,感动了众多网友。当晚,这封信就被广泛转载,并迅速引起了网友的关注。这其中,网友反响最强烈的,当属深圳的一个论坛,这是河南打工者创建的论坛。不到一天时间内,就有数千网友在那个论坛里跟帖表达祝福、询问详情,不少网友更是直接表示要进行捐助。

  鉴于众多网友的捐款意愿强烈,那个论坛的创建者、网友梦姐亲自赶赴刘超均的家乡,对相关情况进行核实,并在论坛里公布了实地调查的细节。

  网友们行动了,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崔影设立的账号以及梦姐设立的账号里,先后收到了来自上海、深圳、广州等地网友的捐款近3万元。其中,一位连网名都没有留下的广州好心人,个人就捐款1万元。

  8月15日,当梦姐亲自将捐款送到金萍手里时,金萍这才相信姐姐电话中说的“奇迹”真的出现了。

  最后一张汇款单如此厚重

  为了让此前已经有放弃治疗念头的丈夫,积极配合医生接受治疗,2007年8月17日,在孩子还没有满月的情况下,金萍抱着孩子来到了丈夫所在的医院(按照当地的风俗,孩子没有满月不能出门。此外,由于医院环境对出生婴儿有影响,医生也反对将孩子带到医院)。

  当她抱着孩子出现在病房门口时,正半靠在床上的刘超均愣住了,泪水夺眶而出。这是他朝思暮想的妻子,这是他无数次梦里梦外期盼的儿子,这是他最奢望看到的场景啊!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刘超均就始终没有放开孩子和妻子的手。而随后的两天里,他近乎贪婪地守护孩子,孩子饿了渴了哭了,他笨拙但虔诚地忙碌……

  刘超均已经从家人的口中知道了网友捐款救助自己的事情。可他也知道,因为治病,家里早已一贫如洗,还欠下了一大笔外债。于是,金萍生平第一次对丈夫撒了谎:“这只是第一笔捐款,另外将近15万的捐款也筹集到了,很快汇过来,不用为医疗费犯愁了。超均啊,咱们得记住别人的恩情啊。”

  金萍的谎言,连双方的父母都信以为真了,刘超均也最终改变了决定,重新走进了化疗室。只有金萍心里明白,要想彻底挽救丈夫的生命,除非进行骨髓移植。可骨髓移植谈何容易?就算不考虑骨髓来源问题,那高达近30万的手术费用从何而来?更让她痛心的,是重新接受化疗后丈夫的那句话:病好了,我要带着你和孩子亲自登门,给每一位好心人致谢。

  金萍心里刀割般疼痛,丈夫的这个愿望能实现吗?

  奇迹没能再次出现。2007年9月1日上午,刘超均终因病情恶化离开了人世。

  一阵近乎窒息般的晕眩袭来,金萍瞬间失去了知觉。摔倒的一刹那,一张刚刚接到的汇款单从她手中缓缓滑落。那是又一笔来自热心网友们的捐款,汇款地址是深圳,金额是4050元。

  一张沉重的汇款单,一个无奈的结局。

  “我要将捐款一一退还”

  强忍悲痛处理好丈夫的后事,金萍想到了那张汇款单。金萍把公公婆婆和父母叫到了一起,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把汇款单退回去———超均已经走了,我们不能也不再需要别人的救助了。四位老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很快,金萍按照汇款单上的地址,将钱重新汇了回去。附言栏里,她写下了这样一句话:感谢所有的好心人,有机会我会带着孩子登门一一道谢———这是超均生前愿望,也将是我的许诺。

  汇款单发出去了,但很快又被退了回来。梦姐代表所有的捐款网友在附言栏里也留下了一段话:作为一个女人,我同情你的不幸;作为一名河南老乡,我敬佩你的举动。但请别推辞,收下捐款吧,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

  手捧着被退回来的汇款单,金萍感动得泪水盈盈。但已经确定的事怎能轻易改变?她当即赶到了邮局,又一次将汇款单退还了回去。

  结果如出一辙,一个多星期后,汇款单再次送到了她的手上,理由是:捐款时网友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无法退还。这是一种善意的推托之辞啊,怎么办?金萍犯难了。

  “实在不行,就当面退还捐款,顺道也向那些好心人表达一下谢意。”金萍突然想起了丈夫生前的愿望。可是孩子刚满月不久,她根本走不开,也不能带着孩子上路啊。

  这时,年近六旬的公公刘同舟站了起来:“孩子,别着急,你不能去,我代你去。”

  10月12日中午,一路辗转的刘同舟终于来到了深圳,并通过电话找到了梦姐。得知金萍为了兑现诺言,竟然委托公公亲自来到深圳退还捐款,梦姐愣了,所有的网友愣了,这是怎样的朴实与善良?老人执著地守在梦姐上班的单位门口,无奈之下,梦姐只好把能联系上的20多位网友召集起来。

  在一家宾馆的房间里,老人亲手将每个人的捐款递交过去,然后深深鞠躬,再说声谢谢。整整一个小时,所有人都眼含热泪地看着刘同舟一次次对每个人重复着相同的动作:递交现金、握手、鞠躬、道谢……当老人说完最后一声谢谢时,所有在场的网友集体自发站成一排,用比老人刚才鞠躬的姿态更标准的动作,深深弯腰……

  2007年10月20日上午,得知刘同舟老人已经从深圳返回河南,笔者赶到了西平县金萍的家中。谈起退还捐款一事,金萍的声音哽咽了起来:“在公公回到家的第三天,那笔钱又被邮寄了过来。我明白梦姐他们的心意,也决定把钱留下。但我想说的是,等经济条件好转了,我也会像他们一样,为更多困境中的人献出爱心,权当是对这种爱心的回报。”

  (由于当事人金萍目前不愿再接受捐款,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大友 秦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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