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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 6 月 20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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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三民工陷入山西黑砖窑 一人行为失常 两人失踪
  至少有两个不幸的徐州人成了震惊全国的山西黑砖窑事件中的受害者:43岁的庞训云(之前有媒体报道称其为庞连训是他的小名)和58岁的盛在全,说至少,是因为还有一个名叫程言雪的36岁的徐州人,被他的家人怀疑在此事件中失踪。

  除了盛在全,庞训云和程言雪至今仍无音讯,他们的家人仍在痛苦中受着煎熬。

  靠乞讨回到了家乡的盛在全则表现出了和之前大不同的性情:要不就是在屋后的玉米地中一躲一个下午,要不就提着根木棍在村子里游荡。

  失踪民工庞训云的母亲总是站在家门口盼望儿子归来

  被解救民工:回家后老要打人

  山西黑砖窑事件回放

  另外两人:一个被解救没回家,一个恐遭不测

  如果知道盛在全在山西的遭遇,就不难理解他行为和思维失常的原因了。

  盛在全在今年农历正月十七左右离开了徐州,目的地是西安。“他的哥哥曾经带着他在西安打过工,所以,他今年自己联系要去西安,我们也没有太在意,”盛的嫂子说,盛在全有着木工手艺,但常年在家乡打工。

  “我们觉得他有点懒,因此他能出去打工,我们也支持。”但盛在全自3月的那次打工出去后,就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我们问过他才知道,原来是他在车站时被一个人介绍去山西打工,”盛的嫂子说,据盛称当时对方承诺每月的月收入少则1200,多则1500,而且活并不是很累。

  “他上了一辆车,发现车上总共有7个左右的同伴。”盛的家人到现在也没能搞清楚,他被“劝”到山西是在哪个车站。

  据盛自己的描述,到了砖窑,他立即发现了这是个“人间地狱”。

  “我们从他断断续续的谈话里,听到了一些,关键词只有两个:毒打和干活,”小宋说,盛在砖窑里每天4点左右起床,一干就是到夜里的12点,不准休息,每天的伙食就是馒头就冷水。

  冷水也不是想喝就喝,“一次,他在近50摄氏度高温的砖窑里干活,觉得口渴了,就想出来喝冷水,但被监工发现了,上来就是两耳光。”

  高强度的劳动让这个本来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一下子老了很多,”现在又黑又瘦,瘦了有十几斤,“在黑砖窑里,盛两次想过自杀,”他想要上吊,但在严密的监视下,自杀也难,都没有成功。”盛的嫂子说。

  当然,他也想过逃跑,“据他说,他逃跑过一次,而且成功地跑了出去,但因为害怕,居然在跑出去后,他又回到了黑砖窑。”

  被解救时,盛出现在了新闻画面上,他的形象吓了家人一跳:“胡子很长,精神不振,都看不出来是他了。”

  据盛的家人说,盛在全现在最明显的外伤是脑门上的一块大疤,“他说是被打手用砖头拍的,原因他却说不清楚,肯定是被打得太多了。”

  伤还有很多:左胳膊肘和膝盖时常酸痛,“我们最担心的是他的精神是不是受刺激过度。”盛的家人表示会在近期送其去医院做仔细检查。

  被解救后,回家的路也不顺当。“出来的时候,他身无分文,几乎是一路乞讨回到了徐州,”盛的嫂子说,盛在归乡的路上要了三天的饭,最后幸亏碰到了两个好心大姐,其中一个是出租车司机。

  “她们给了他总共310块钱,他靠这个钱才回到了徐州。”小宋觉得自己的二叔还是幸运的。

  盛在全的家在徐州市丰县梁寨镇,记者快要到达时,天空突然下起了暴雨。因为之前了解到,盛在全有意躲着媒体和政府官员,记者庆幸,这场大雨应该可以把盛在全堵在家里。

  但没有想到的是,盛在全仍然不在家,接待记者的是他的嫂子和侄媳妇。

  “来过几拨记者,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盛的嫂子说,不仅是媒体,前天,山西洪洞县劳动保障局官员前来探望,同样无功而返———因为没有见到本人,本应补发给他的工资和一千元抚慰金都没有发放出去。

  58岁的盛在全至今没有婚娶,“人没有什么缺陷,就是因为错过了婚娶的年龄,才一直没有成家,”他的嫂子喃喃自语:“这下子,怕更是找不到媳妇了。”

  她的意思是,经历了这起事件,盛在全完全变了一个人,性情大变。“他回来已经四五天了,人变得非常暴躁,经常和家人拌嘴,吵架。”

  不仅如此,盛在全有事没事都拿着一根木棍,时刻充满警惕,生人、哪怕是家人想要接近他,都不容易。

  “昨天山西的人来找他,他就躲在了屋后的玉米地里,一躲就是一个下午,一直到晚上8点多钟才出来,”盛的侄媳妇小宋说,出来以后,他跑到了家里拿走了七八个馒头,便一直没有出现过。

  没有成家的盛在全和哥嫂生活在一起,虽然并不是住在一起,但吃饭和起居全依赖哥嫂一家。

  问题也出在此,性情大变的盛在全和家人很难相处,他从山西回来短短五天,就和家人吵了几次,而且是“无厘头式”的:

  前天下午,手拿着棍子的盛在全突然对侄孙大骂出口,这个13岁的男孩本能地回了句嘴:“你骂我干什么?”盛在全突然暴怒,拿起手中的棍子狠狠地说:“我要把你的头砍下来。”男孩吓得再不敢一个人在家。

  好几次,盛在全对侄媳妇无缘故地发火。“有一次是怪我做饭做得晚了,还有就是怪我做饭不好吃,”小宋说,盛在全那次发火的理由是:“他们整天给我吃馒头,你却让我吃这些!”

  “他说的话,已经全没有了逻辑,叫人听不懂,”小宋说,家人明显感觉到,盛在全在黑砖窑的那次事件里,受到了严重的刺激,人的行为和思想都发生了严重扭曲。

  黑砖窑的日子:毒打和干活

  5月27日

  洪洞县公安局在一次专项行动中,在该县广胜寺镇曹生村查处一起由黑恶势力操纵的非法砖窑非法用工、强迫劳动的恶性案件。警方从黑砖窑解救出31名被非法拘禁、虐待的农民工。被解救人员涉及到河南、陕西、湖北、四川、江苏等12个省、自治区、直辖市。

  6月5日

  河南大河论坛出现一个题为———《罪恶的“黑人”之路!孩子被卖山西黑砖窑400位父亲泣血呼救》的帖子,帖子以400位河南籍父亲的口吻陈述:他们的孩子大多在郑州火车站、汽车站、立交桥下、马路边等地方被人贩子或诱骗或强行拉上车,以500元一个的价格卖到山西的黑砖窑做苦工,山西临汾市、永济市是窑场比较集中的地方。据媒体透露,在山西黑砖窑做苦工的孩子至少有1000人。

  6月14日

  洪洞县黑砖场大案惊动中央领导,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中华全国总工会主席王兆国亲笔作出批示。中华全国总工会书记处书记、纪检组长张鸣起一行来到洪洞,对黑砖场一案的查处进行督促、调查。

  6月16日

  山西黑砖窑包工头、公安部B级通缉犯衡庭汉及其妻子在湖北省十堰境内被抓获。

  6月17日

  山西省共检查小砖窑、小采矿厂、小冶炼厂等6256处,解救被拐骗农民工374人,刑事拘留30人,行政拘留24人,其他治安处罚38人。

  6月18日

  全国总工会介绍黑窑案处理情况:涉案的地下黑砖厂的厂主王兵兵已经被逮捕,其父曹生村村支部书记已被免职并开除党籍。

  善后处理工作已经有序展开。政府先垫资用于这些受害农民工工资、受害补偿、赔偿,县政府也向农民工发出致歉信。

  6月19日

  媒体披露,4月升任临汾市尧都区担任副区长的广胜寺镇原党委书记段某,目前已到有关部门接受调查。广胜寺镇派出所所长刘林忠承认警方的失职。

  迟到的安慰:洪洞县送来补偿款道歉信

  被不幸的厄运困扰着的,是同在丰县的另两个人。一个名叫庞训云,一个名叫程言雪。他们年初到山西砖窑打工,至今下落不明。

  庞训云,今年43岁,丰县王沟镇丁楼村人。程言雪,今年36岁,也是丁楼村人,两人同在今年农历正月十一结伴出去打工。

  与盛在全相似,庞和程都未婚———庞训云在小学五年级时,仅因受一只水牛的惊吓就精神异常,而程言雪则自幼就视力极差,他的哥哥说,弟弟只能看到两三米之外,与盲人无异。

  两个人都没有文化,因此外出打工除了卖苦力外,别无他法。

  庞训云与年近八旬的老母亲相依为命,当然他的饮食起居也要靠哥哥和妹妹照料,“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本乡本土,一直在周围给人家打打小工,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夜。”

  程言雪则不同,虽然视力很差,但性格要强,脾气甚至可以用“暴”来形容,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在山西运城的砖窑打工。

  “很可怜,一年到头也不回家一次,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回来,也只能带回来一两百块钱的工钱。”他的哥哥程言道说。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程言雪这个近乎失明的人在过年时找到了患有精神分裂症的庞训云,并且说服了他和他的家人,带他出去打工。

  “说是一个砖窑厂,干得好,一天能有40块钱的工钱,”庞训云的哥哥庞训民说,“我们想,都是本乡的乡亲,他带出去我们也放心。”

  庞训云的家人得到了程言雪的承诺:人他带出去,也一定带回来。

  但两人一去,就再无消息。直到上个星期,得到了消息的徐州当地媒体记者找到了庞家,告诉他家人庞训云在山西黑砖窑“打工”的消息,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庞训云被成功解救出来了。

  “我们看到了被解救的31个民工名单,确实有庞连训(即庞训云,庞连训为其小名)的名字,我们虽然觉得难过,但也觉得庆幸。”一家人在家中苦等,但直到现在,庞训云也没有回来。

  更惨的是程言雪一家人,他们发现,在官方公布的名单中,居然没有程言雪的名字。“他们两人一起出去打工,但有庞的名字,却没有我弟弟的名字。”程言道说,这让一家人心急如焚。

  他所担心的是,自己的弟弟虽然身体有残疾,但脾气火暴,性情耿直,“我们怕他的脾气使得他和黑窑主发生冲突,以致有危险,我们想都不敢想。”

  想到已经到家的盛在全,程言道昨天清晨6点钟出发,骑着自行车前往80里外梁寨镇的盛家,一来一去就是160里,一直到下午3点才到家。

  但盛在全还是躲在一大片玉米田中,没有露面,程言道无功而返。

  虽然庞训云现在不知所踪,他年迈的老母亲还是收到了来自山西洪洞县政府的补偿款和道歉信。

  庞训云在黑砖窑干了四个月,洪洞县政府按当地最低工资标准的三倍发放工资,即470元的三倍1410元每月,四月计5640元,并同时给了一千元的补偿,共计6640元。

  随着钱款发放的,还有一封信函:

  “对您在我县曹生村遭受的不公平待遇,深表歉意,对您本人及家属表示亲切问候!”这封抬头为“洪洞县人民政府致函”的信写道。

  信中称,此案“经公安部门排查发现后,引起了县上主要领导和有关部门的震惊和密切关注,县委、县政府成立调查处理和善后工作领导组,查清真相,对受害人实施救助,并责成专案组迅速抓捕犯罪嫌疑人,从严、从重、从快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钱和信都交到了庞76岁的老母亲手中,但老人并没有得到安慰,因为她的儿子现在还不知在何处,连死活都不知道。

  而程言雪的家人则生活在“失去亲人”的恐惧之中。

  据徐州当地媒体报道,洪洞方面回复记者的说法是:“他们被解救之后,大多自行离开,我们也失去了联系。”

  但庞的家人对相关方面竟然让一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自行离开十分不解,王沟村的支部丁书记对此也颇有微词,他看过了山西方面在解救庞训云时拍的照片。这个平时再熟悉不过的乡亲,形象在他的眼里模糊了起来:“比之前瘦了一大圈,两个腮帮上都没有肉了,左边的衬衫有一个大口子。”

  丁书记说,看了自己心里都酸酸的。

  程言雪的哥哥盼望弟弟归来

  盛在全回来后行为失常,总是不在家

  快报记者 言科 实习生 汪海江 徐州报道 见习记者 唐伟超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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