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爱伪浪漫
我们经常看到,或者我们自己正过着这样一种生活:逢五逢十与夫君到新马泰、云南旅游,或者一群人驾车出去,将帐篷支在草地上,拿出可乐、烧鸡,孩子在边上跑来跑去,男人们抽烟钓鱼,女人就嗑瓜子聊天;独自坐在星巴克靠落地窗位置,一杯咖啡一个笔记本,一边喝咖啡一边通过MSN和人聊天,偶尔也望向窗外出出神;从不看美国大片,嗜好的是法国味道,《红》、《蓝》、《白》一定要看过,最牛的是说得出法斯宾德、安哲罗浦洛斯这样的名字;坐地铁时手里抱着的是《尤里西斯》,《格调》、《达芬奇密码》、《情人》一定看过,偶尔也翻翻桑塔格……
过这样生活的人,早有了一个名字:小资。
这个名字实在不新鲜。《包法利夫人》里爱玛就是。她受了一点点教会教育,曾经短暂地混迹于那些贵族小姐的小圈子,脑子里全是各种充满香水味的异国情调的爱情故事。这样,她就不满足于周遭一切都是如此市侩、一成不变,曾经以为浪漫的婚姻,是如此庸俗、琐碎、乏味;她脑子里塞满奇思怪想,把自己弄得病态、憔悴,几乎窒息。爱玛选择摆脱这些日常平庸的方法是最传统的,恋爱、出轨、通奸。但被她视为浪漫的情形又是怎样?通宵达旦的舞会,舞会上个个香风习习,穿戴精致?在奔腾的大河边弹钢琴 ,泪如雨下?农业展览会上罗道耳夫将手放在她的膝盖在她耳边呢喃:你我碰到就是今生的缘分?
爱玛所能做的,所想到的浪漫,也仅能如此。刻薄的纳博柯夫,一针见血地说,爱玛的伪浪漫腔与药剂师郝麦的市侩腔是一致的。为什么说爱玛是伪浪漫腔?因为,爱玛必定不能超越自己所在的社会,因为当时的社会就是一个庸人社会。在《包法利夫人》那里,作为中产阶级的药剂师郝麦、医生包法利,还有牧师、公证人等等,与一个生活在最底层的佣工,都属于“布尔乔亚”,他们的思想状况都是庸俗的、市侩的。
我们今天这个时代,似乎和《包法利夫人》写作年代———十九世纪初的巴黎有着相似的气息,物质泛滥,缺乏理想,不存在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浪漫,有的只是我文章一开始的伪浪漫生活。但是,这样的伪浪漫处境下的我们,又能怎么办呢?我们尽可能去追求的美好生活,也只能是在日常的琐碎庸碌中制造一两朵浪漫的小花朵,正如爱玛,身陷泥潭,拼命挣扎,在所谓的浪漫里寻找寄托,她自己实际上也并没意识到这只是伪浪漫,并没意识到她的裙子永远沾染着泥污,她的确是真诚地将她的两次婚外情当做生活的别处了。
塞壬简介:作家。著有《孔子:公元551年》。在《东方早报》、《生活周刊》开有专栏。
塞壬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