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5日,湖南邵阳。与全国各地一样,紧张而有序的高考氛围正在这个城市蔓延。某中学大门的两侧,贴着鲜红的对联,准备迎接一年一度的高考。曾在这所中学就读的朱志和(化名),此刻却在邵阳市第一看守所内,静静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当日上午,记者来到邵阳市第一看守所。透过铁窗,出现在记者面前的,是一个稚气未脱的瘦小青年。苍白而干瘦的脸上,又分明有一种沧桑感。在与记者对话的过程中,朱志和的眼珠总是转来转去,对一切动静都非常机警,多年的躲藏生活,使朱志和养成了对周围的一切异常警觉的本能。
1999年3月4日,正在邵阳市某中学读初中的朱志和,在街上与几个同伴一起,将同样是某中学学生的“仇人”刘兵(化名)杀死。当天晚上,14岁的朱志和搭上一辆开往深圳的汽车,从此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逃亡生涯。2007年5月7日,刚回到邵阳不久的朱志和正在某网吧上网时,几名民警如神兵天降,朱志和从此结束了自己长达8年的隐姓埋名的逃亡生活。当警方将朱志和押进看守所时,他的心情反而轻松起来。
以下是记者与朱志和的一次心灵对话。
借300元路费逃到深圳
记者(以下简称“记”):那是你第一次打架吗?当时是怎么想的?
朱志和(以下简称“朱”):我是第一次砍人,之前从来没有亲眼看过那种场面。当时看到被砍的人正在流血,我很害怕。但是同伙中有人喊,不动手的人回去要挨罚。我于是也用斧头砍向“仇人”。没多久“仇人”就停止了喊叫。“死人了!”有人大叫。此时,我们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决定分头逃跑。
记:那个时候你们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法,有没有感到害怕?
朱:肯定知道自己犯了法,而且我还听同伙杨海军说,公安局正在找我们,我感到很害怕。于是我偷偷找同学借了300多元钱,搭上一辆汽车到了深圳。
记:你为什么要逃到深圳去?
朱:在火车站躲藏的那两天,我非常害怕,知道杀了人是要偿命的,当时我不想死。只想逃跑,逃得越远越好。借到钱后,刚好碰到一辆到深圳的客车,于是就上了车。
记: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你害怕吗?
朱:当时我只想逃命,其他的我都没想。出了车站,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该到哪里去。身上的钱也只剩200多元了。我不敢打电话回去,怕公安局的人找过来。
钱用完后曾想自杀
记:那段日子你是怎么生活的?
朱:我每天只买包子和便宜的方便面吃,没有一顿吃饱了的,夜晚就露宿街头。即使这样,200多元钱也只用了半个多月。当时我真的不像个人样了,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又长时间没洗澡,一身发臭。但是我一直没有乞讨,我宁肯饿死也不想讨饭吃。
记:当时你想家吗?
朱:当然想。身上的钱越来越少,我也越来越想家,心里的恐惧感也越来越强,但是我不敢和家里人联系。每当看到穿制服的民警和警车,我的心就悬得很高。晚上我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晚可怕的一幕。我曾经梦到自己的双手被捆住,被人推上绞刑台,我看到父母就在台下,伤心地哭泣。
记:你钱用完后是怎么生活的?
朱:钱用完后,我只有饿肚子,感到生不如死,曾经想过自杀。
受别人感染有了爱心
记:后来你是怎样生存下来的?
朱:我碰到了一对好心的夫妇,才让我没有做自杀那种傻事。那天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就在一家粮油店门口坐着。过了好久,粮油店的老板就出来问我怎么了。我就编了一个谎言,说自己被父母遗弃,在街头流浪。没想到他相信了我的话。后来我才知道那对夫妇是潮州人,他们收留了我,要我在店里帮忙,除了包吃住以外,还给我一个月300元的工资。他们对我真的很好。
记:看着别人对你那么好,你自己有什么感想?
朱:他们对我那么好,我更加感到悔恨。我开始觉得自己对不起死者,对不起死者的亲人。别人越是对我好,我越是觉得自己可恶。有时候,我就拼命干活,希望以此来减轻自己的罪责。在那对潮州夫妇的感染下,我也变得有了爱心。有一次,我在送货的途中,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学生,骑自行车转弯时摔倒在地上,脚受了伤。我忙走过去,放下自己要送的油,将小学生扶到路边,然后帮他打电话给家人,等他爸爸赶到我才走。小孩爸爸要给我100元钱,我没有要。
记:你在粮油店做了多久?
朱:在粮油店做了两年。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老板夫妇关了那家粮油店,离开了深圳。我也就离开了深圳。
后悔犯下大错
记:离开深圳之后,你又是怎样过的?
朱:我又成了一名流浪儿。那时我刚16岁,但比两年前成熟了很多,也坚强了很多。我想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新的生活,于是来到广州,想找一份工作。但我负案在逃,又没有身份证,不敢到正规企业找工作,只好到一些小店做搬运工,虽然只有16岁,为了生计我却要做成年人的工作,每天都累得腰酸背痛。
记:在这么长的逃亡过程中,你认为自己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朱:我变得克制多了。有一次,我背着一个包路过一所中学门口,不小心碰到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年龄和我差不多。我忙说对不起,但他还是得理不饶人,不但骂我,还动手推我。我很气愤,想还手,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记:结合你的经历,谈谈你有什么要提醒现在的青少年的?
朱:我对不起死者和死者的亲人,当时我也是年幼无知、一时冲动犯下难以挽回的错。我希望青少年学生不要滥用武力,如果遇到有人欺负自己,就要告诉老师和家长,不要害怕,更不要寻求社会上闲散人员的武力帮助。
据《法制周报》
朱志和后悔犯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