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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 6 月 6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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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爸爸吴敬琏
  本书是由中国著名经济学家吴敬琏长女吴晓莲所著,从“家人”的角度,以真挚的感情、白描的写作手法、质朴的语言生动展现了一个名门家族的传奇故事和鲜为人知的家史。书中附带了大量珍贵老照片,通过这些老照片鲜活地再现了三代知识分子质朴的生活态度。

  顾准的最后时刻

  在“五七干校”里,吴敬琏和顾准本来就同连同排,但他们真正成为朋友的契机是在吴敬琏进了劳改队之后。那时顾准作为“老反革命”已经在队里了。顾准的会干活,顾准挨打时不低头的坚强风度,都使吴敬琏产生了最初的敬意。等他俩在“牛棚”等候挨批,而革命群众却被组织开会,没人顾不得上批他们的时候,顾准和吴敬琏开始了他们关于中国问题和人类历史的交谈和读书活动,从此之后的吴敬琏,不仅在治学上,而且整个人生都有了一个新的聚焦和转变。

  爸爸第一次跟我谈起顾准,是1996年他来费城我家里小住的时候。他跟我说着在我听来是古老遥远的事情,同时我的注意力有一半在我那爬来爬去的幼儿安安身上,所以听得不很专心。但是当他跟我讲起顾准如何启发他说,只有先系统地学习世界文化和历史,才能够反过头来弄清中国到底是怎么回事,并且在“牛棚”里预料中国的“神武景气”之时一定会到来时,不知什么原因,当时对吴敬琏了解甚少的我,隐隐约约体会到顾准这个人在他的生命中曾经起过不同寻常的作用。

  2004年我采访爸爸的时候,他再次谈起了顾准。那次我注意到了一些细节,比如,顾准如何在高压下镇定机智地利用《圣经》里的故事,在干校里对读书的严格管制中,为他俩创造了一个看英文书的环境。又比如,对于为何革命者曾经为美好的理想而奋斗牺牲,到头来却换来的是“文化大革命”那么个糟糕的局面,这一令人困扰的问题,顾准把它叫做“娜拉出走以后怎么办”的问题。那时,吴敬琏已经成为了“吴市场”,但是他说:“顾准是中国最早主张市场经济的,当时不懂,现在回过头来看,才知道。”

  2005年,爸妈来美国和我们一起共度春节,我有比较多的时间和他交谈。那时我对顾准和吴敬琏在“牛棚”里结奇缘的故事已经比较熟悉,而且从我自己的立场上也已经对顾准很佩服了,想到这个在“文革”中还穿着三件套西装的人,在那“众人皆睡”(至少是众多人都迷迷糊糊)的时候,曾经有过那么清明的眼光,又想到那眼光后面的宏广渊博的思想体系,觉得他简直不是凡人。但是,给我最大震撼的,还是爸爸作为顾准弥留之际的现场目击者这件事。他一五一十地叙述了1974年12月2日夜里发生的事:

  当时生命垂危的顾准呼吸非常艰难,以前他要求用镇静剂时,家属和医院没有同意,因为怕他放松之后不再努力呼吸,但是这天他们终于给他用了镇静剂。顾准因为早就预料到癌肿将堵住他的气管使他说不出话来,早把该嘱咐的话都已经说过了,并且把自己的希腊史手稿留给了我,所以这天晚上,顾准躺着,我坐着,房间里穆静无声。然而11点左右,顾准突然抬手示意,同时从嗓子里嘶哑地挤出一句话来:“打开行军床休息……”那时我睡着了,后来被赶来抢救的医务人员的脚步声惊醒,顾准已经死了。我帮着把他推进了太平间。

  那一瞬间,我打断了他的话问道:“那你把他推到太平间以后,你干什么了呢?”爸说:“我骑车回家。很难过。”我再问出一句:“难过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这次我爸爸回答说:“我在回家的路上就是觉得特别特别冷,顾准就像是一点点温暖的光亮,他走了。但是我想,他还是给我们留下了光亮……”

  妈妈告诉我说,顾准去世的那天晚上,爸爸回到家后痛哭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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