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白云区增槎路，这里是中国最大的野生动物集散地之一。箭猪、山猪、巨蜥、果子狸应有尽有，高档餐厅里点菜都用暗语。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这样描述：“这是显示身份的方式；还可以进补。比如，天麻炖猫头鹰去偏头痛、巨蜥能壮阳。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些是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

　　[案件]

　　[暗访]

　　腥臊味引出

　　野生动物走私大案

　　交易市场：

　　一个电话货就送到

　　广州白云区增槎路，这里是中国最大的野生动物集散地之一，包括彼此相距不足150米的3个窝点：三一食品市场———前身是槎头禽畜动物批发市场；华南综合楼———其前身是华南鸟类交易市场，SARS后曾被强行关闭；以及东旺冻品批发市场。

　　“今天到了不少货，箭猪、山猪、穿山甲、巨蜥……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你要什么有什么。”5月23日晚，在三一市场的一个小摊，摊主对自称酒楼采购的记者热情介绍。

　　果子狸就在他脚下的两个笼子里乱窜，而国家保护动物———诸如雕、巨蜥，藏在附近的出租屋或仓库里。如果需要，打一个电话货就送到。

　　市场里的人白天大都懒懒散散，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而当黑夜为他们披上保护色时，人流车流开始不断。有人将“货”从车上运下来，死去的野鸟、野兽随便丢弃在路边，或遗弃在市场里的地上。昏暗的灯光下，贩子熟练地割断黄猄的喉咙，剥下了它的皮；许多水鸟被迅速拔掉了羽毛，开膛破肚；大量的蛇皮就像带子一样成捆地挂在架子上，蛇的生殖器官被割下来晒干———它被认为可以提高性欲……另一些不法商贩开始给穿山甲灌木薯粉，或将盐水、葡萄糖等注入动物体内，以增加体重。

　　而在市场里，许多人都是同乡、同族，外人几乎无法藏身。如果有陌生人贸然穿行其间，不时会被投以警惕和凶狠的目光。“我们去执法时，刚进大门，一大帮人就呼啦啦地涌过来，砖头飕飕地飞来……”广东省野生动物救护中心一名科长说。

　　据广州警方介绍，由于竞争激烈，这些市场甚至出现了“黑吃黑”事件。有人开始以抢夺野生动物为生。随着警方打击力度的加大，贩卖野生保护动物也越来越隐蔽。

　　高档餐厅：

　　暗语菜名地下厨房

　　灯火辉煌的夜晚，容易滋长人们的各种欲望。华南综合楼门面的一家高档餐厅，每天生意都异常火爆。记者推开一间豪包，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一名酒店部长正准备推荐菜肴时，餐厅经理赶忙走进来，他目光警觉，反复打量并试探地问：“你是什么单位的？”

　　“吃野味的都是熟客，这是酒店的潜规则。”一家酒店的老总说，“生人点吃野味基本会被一口回绝。”

　　即使是熟客，也需要提前向酒店预订。记者通过关系取得对方信任后，一名精明干练的部长热情地说：“大概要来多少位客人呢？需要地龙几斤？最近地龙的货源比较紧张，不过请放心，我们酒店的货绝对能够保证。做法还是照旧吗？地龙骨和茯苓一起煲汤、肉红烧、胆用冰糖炖、地龙血炒饭……”而点菜的多少，将决定部长获得提成多少。

　　地龙，就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穿山甲。餐馆自知违法，菜名非常隐讳。比如“大鸟”、“大白鸡”指鹰、雕，“大蛇”则指巨蜥。有的酒店干脆就不写菜名，口头点菜。

　　烹煮一般不会在店里的厨房进行。精明的店家狡兔三窟，另在酒楼附近租用地方作为“地下厨房”，有的干脆在仓库里架起炉灶随点随做，有的则巧妙地利用附近不起眼的工厂食堂。客人下单后，即通过这些外面的“厨房”加工成半成品或上桌成品，再送到酒楼厨房做最后“润饰”，或直接端上餐桌。另有酒店提前将野味做好，特别是火锅类的，客人要的时候加热一下即可。但酒楼的野味有时存放很久，甚至放半年以上。如果变质了，就用药材冲一下，加热后再给食客。

　　贩卖野生动物越来越隐蔽

　　5400多只一米多长、平均重量三公斤的巨蜥堆在一起，是什么样子？且不说它们蛇一样的皮肤，以及附着于身的无数寄生虫，单是这种腐食冷血动物身上的味道，就足以让几十米外的人作呕。2007年5月22日中午，这种浓烈的腥臭味从广东青洲岛附近海面一艘木船上飘来。怪味引起当地渔民的怀疑，他们报了警。

　　广东历史上最大的野生动物走私案由此撕开。在这只没有人的船上，满载各类野生动物活体数千只，其中有大量巨蜥，均已奄奄一息。当日凌晨，阳江警方已破获了一起走私巨蜥大案。尽管犯罪嫌疑人目前尚未归案，但有警方人士认为，两案或许并不孤立。

　　记者从阳江市野生动物保护办公室获悉，两案件共查获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巨蜥5400多条、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穿山甲30只，以及马来闭壳龟、缅甸棱龟、锯缘摄龟共3000多只，还有部分熊掌。此案涉及野生动物数量之多，在国内也极为罕见。此前，广东侦破的最大的走私一级保护野生动物案，涉及的巨蜥为1700多条。

　　这些野生动物产自东南亚。在被遗弃的这艘木船上，警方发现了一张包裹熊掌的《南洋商报》———它在新加坡和马来西亚都有出版。“野生动物走私，已成为继军火、毒品之后的第三大走私贸易。”一名犯罪学专家称。

　　据阳江野生动物保护办负责人分析：这些巨蜥的目的地是广州———一个“食野成风”的大都市。

　　[调查]

　　庞大灰色经济网已形成

　　营养丰富？肮脏龌龊？

　　广东省林业局进行的一次调查显示：广州有半数以上的人吃过野生动物。而对“流行吃野生动物”原因的回答中，45.4％的人认为“能增加营养”，“出于好奇”的占37％，“为了显富”的占12％。

　　食野味可以进补，在传统医学中占有很高的地位，尽管被西方医学认为没有科学依据。东北林业大学副教授王小龙介绍：野生动物在所含微量元素、矿物质含量上与家养动物是有一定差别。但华南理工大学食品学院教授郑健仙认为，野味营养含量无非是蛋白质、脂肪，在营养上并不比普通的饲料动物更有优势。

　　广东省林业局一名官员说，很多野物都生活在肮脏的地方，比如巨蜥，以腐肉为食，每只巨蜥身上有上百条寄生虫，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吃。

　　野味消费多是公款

　　仅凭停在饭店门口的车辆，就可判断谁是这里的重要消费群体。那些轿车，有的挂着警用牌照，有的放着××区检察院，或××税务局的小牌，还有附近城市甚至邻省的公车。

　　这是记者在广州多家酒楼暗访后见证的事实。酒楼所设的豪华包房，暗中经营由珍稀野生动物制成的菜肴。

　　“大部分来吃野味的干部是不会自己埋单的，自然有求办事的老板掏钱。”一名酒楼老板说，请吃野味，已成为商业贿赂手段之一。

　　公款吃喝或老板请客，花费自然不必吝惜。于是，野味背后的巨额利润可想而知。资料显示：目前，收购一只穿山甲约200元，进入广州市场后，售价每公斤可达700元以上，一只穿山甲售价为6000元左右。

　　穿山甲、猫头鹰、巨蜥，是广州最为流行的三种珍稀野味。有野生动物保护者称，由于西北地区的鹰类、猫头鹰大量被运到广州，导致部分地区老鼠泛滥，沙漠化加剧。

　　野味消费带动相关产业

　　据广东省野生动物救护中心提供的数据测算，广州每年可能有百万只野生动物葬身人腹。如此庞大而不幸的野生动物种群，不仅养肥了贪心的酒店老板，也带动了相关产业。在记者暗访的酒楼中，有大量的售酒小姐极力推销高档啤酒、白酒和洋酒。而在酒店门前收停车费的人腰包总是鼓鼓的。

　　广州人食用的野生动物大多来自外省，长途运输又养活了一个庞大的集团。而在运输者与酒楼之间，还有一个数千人参与的货物交接环节。交易市场的兴起，又带动了周边的相关产业，比如房屋出租、屠宰用具，乃至地下性产业。

　　利益驱动下，一个庞大的灰色经济网络已经形成。加之广东人吃野味的文化传统，破解这个利益链条好比搬山。

　　据《南方周末》

　　广州野味来源示意图

　　剥掉皮毛的金雕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