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9版: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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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 5 月 14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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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家新作

  柒

  这是一部描写一代人心灵成长的小说。20世纪60年代中期,从高级干部公寓和从市井里弄走出来的男女主人公们,带着青春的热情、敏感、躁动和迷茫,顽强而莽撞地为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寻找理由。可以说,这是一部“老三届”的精神成长史,作者书写了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从来不需要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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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之后

  第二天,南昌便和嘉宝一同去了小老大家。小老大听嘉宝说了自己的名字,便说她是与好莱坞的女星同名。嘉宝说正是,她母亲最喜欢这位女星演的电影,比如《安娜·卡列尼娜》,比如《茶花女》……两人热烈地聊起了好莱坞电影,南昌从旁看着,觉着他们才是一类人。坐了一时,临到告辞,小老大递给南昌一张字条,要他们到黄浦江那边,川沙县一个叫做紫藤萝公社食堂的地方,去找一个叫高晨的人。

  南昌和嘉宝骑着车,乘轮渡,走土路,找到了紫藤萝公社食堂。在一间挂着卫生院牌子的房间里,见到了高医生。起先他们分辨不出高医生是男是女,白帽子底下的鬓角剃出青色的头皮,口罩上面的一双眉眼则是女性的清秀温和,等开口说话,他们才断定,这是一个女医生。

  高医生被剪得七高八低的头发还未长齐呢!像南昌和嘉宝这样,经过辗转关系介绍来的莽撞男女,对高晨来说,并不是第一对。这些男女青年,在她眼里,都是孩子。他们的惊慌、窘迫、恐惧,不期然地让她生出母爱的心情。那些中止妊娠的女孩子,一律咬牙忍着不出声,下了手术台,躺都不躺,一溜烟地跑走。那些男孩大多是孱弱的,让人不敢相信他们能对女孩负责。

  南昌坐在一边,听高医生与嘉宝问答,他发现女性的身体竟是那样复杂,他了解甚少。而他对自己,男性的身体,又有多少了解呢?时间已到正午,高医生领他们到公社食堂吃饭。食堂里弥漫了草木灰与饭蒸汽的味道,嘉宝忽又呕吐起来。高医生买来盐水虾、红烧鱼、咸菜毛豆。这两人都没胃口,南昌还吃了半条鱼,一碗饭,嘉宝只是开水泡了半碗饭,用了点咸菜送下去。

  手术时,南昌就坐在外间,听得见里面器械的响动,还有高医生对嘉宝的说话———让她数数。南昌不由也在心里跟着数起来。嘉宝一直没有出声,不知道有多少时间过去,突然间,嘉宝发出一声哀求:医生,拉拉我的手!南昌将头埋在膝间,感到了惨烈。

  终于结束了,高医生洗净手,在南昌身边坐下。嘉宝在里间,声息悄然。高医生问:今年多大?十八了,南昌回答。父亲母亲呢?父亲隔离审查,母亲去世了,南昌如实答道。停了一会儿,高医生问:中学学的是英语还是俄语?南昌说:英语。高医生念出两个英语单词:Light,True。“光和真理”,这是我们学校的校训。说罢,她笑了,摆摆手说:好了,走吧。

  回去的路上,南昌在后,嘉宝在前。嘉宝的背影颠簸着,南昌的心也在颠簸,不是心痛,而是恐惧,恐惧这个创口会崩裂,流血,不可收拾。船到浦西,出了码头,他们都没打个照面,分别往不同的方向骑去。南昌骑过大楼间的窄街,恍惚中迎面跑来一个小孩,他急忙一个刹车,人和车一同倒在地上。这时,他看见了天空,太阳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想起高医生说的两个词:光和真理。他身上压着自行车,滚烫的地面烙着他的身体,他身体深处也有一个创口,受着抚慰。

  下午,丁宜男家的窗户上响了两下。推出窗去,见是嘉宝,一张脸小而且苍白。她进来后,站了站,说:我能在你床上靠一会儿吗?丁宜男觉得异常,想问又不知问什么,就让她躺着,回到缝纫机前继续做活。几次回头,看嘉宝一动不动,便走过去,想问她喝不喝水,却见她满脸是泪。你怎么了?丁宜男问。她侧过脸朝向墙,丁宜男看见,她身下正渗出血来,染红了洁白的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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