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描写一代人心灵成长的小说。20世纪60年代中期,从高级干部公寓和从市井里弄走出来的男女主人公们,带着青春的热情、敏感、躁动和迷茫,顽强而莽撞地为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寻找理由。可以说,这是一部“老三届”的精神成长史,作者书写了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从来不需要想起也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段历史。
门缝里的信
嘉宝下决心,她决定去找他们。怎么找?她想起了第三个人,丁宜男。她相当冷静地告知了事情的原委,说到最后,还是没控制住情绪,忽地红了眼圈,咽声道:你只要帮我找到他们,我自己和他们说话!丁宜男停下手里的活计,说:我知道小兔子家住的公寓大楼,我陪你去。她坐上嘉宝的后车架,顺马路拐上直街,过两个路口,再一拐,便在一幢沿马路的公寓楼前停下了。
电梯工警惕地看着她们,问是哪里来的。嘉宝不由嗫嚅起来,丁宜男说,她们是小兔子的同学,通知他去学校。那人拉开电梯的铁栅门,让她们进去了。上到四楼,她们站在了小兔子家门口。门边的墙上贴着大字报,墨迹已有点陈旧。她们按了电铃,没有回应。这伙人出现时那么招摇,一旦消失却无影无踪。
那天,嘉宝和丁宜男找小兔子无果,一个人回了家。就在这天晚上,他们来了,在楼梯上,和嘉宝碰个正着。嘉宝闪进亭子间,带上门,从门缝里看见其中一个正回头对她笑。这一回,他们连口罩都没戴,回头的人正是南昌。看起来他们没有放过她祖父的意思,这么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嘉宝下决心等他们离去。非谈判不可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她轻轻推开窗户,看见他们鱼贯出了后门,弯腰开自行车锁,然后上车,驶出横弄。嘉宝出了亭子间。她从厨房推出自己的蓝铃跑车,一溜烟地出了后弄。
她伏身蹬车,嗖地蹿到他们面前,一转车头,对住他们。双方都下了车,他们说:你好!她倒说不出话来,停了一时,说:你们不要找我阿爷麻烦!他们就笑了:你“阿爷”很欢迎我们。嘉宝说:瞎讲!他们说:你不相信,问你“阿爷”去,我们很谈得来。嘉宝急了:求求你们,放过我阿爷,他老了,有些糊涂。他们一同反驳道:不,不,他头脑很清楚,我们都辩不过他呢!嘉宝更急了,一下子哭了出来。他们有些不耐烦了:这是我们和你祖父之间的交往,与你无关。说罢,上车,从两边绕过嘉宝,兀自向前驶去。
几天以后,早晨起来,嘉宝在门口地上看见一封信,显然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嘉宝拆开信,读了几行,便止不住战栗起来。信是南昌写的,约她见面,就在今天下午,地点是小兔子家里。她捏着信,薄脆的信纸很快让手心里的汗濡湿了。他们让她怕,同时呢,又有一点点吸引她。简单的人,总是鲁勇的,于是,下午,她单刀赴会了。
她骑车来到小兔子家。她按了门铃,应声开门的人是南昌。嘉宝发现小兔子家里只南昌一个人,便问:人呢?南昌说:难道我不是人?他笑着,显得挺可亲。
南昌则像主人一样随在其后,向客人解释这解释那。嘉宝走到窗前的书桌边,忽然一个转身,面对南昌,逆光中,面部的影调使脸型柔和姣好,暗中的眼睛神秘极了。她向南昌伸出一只手:这是什么?南昌来不及看清她手上的东西,就走过去,抱住了她。嘉宝推他,他没料到嘉宝那么有力气,险些儿被她推倒,更不愿撒手。
推搡中,两人移到五斗橱前,又移过一张方桌,最后到了床边,南昌将嘉宝压倒在床上。让我走!嘉宝的声音捂在南昌身体底下,气息软弱。不让你走!南昌说。他是笑着说的,似乎很油滑,事实上呢,他神志恍惚。他继续将嘉宝压了一会儿,终究也不知道再要做什么,于是,让开身子。嘉宝一下子起来,夺门而去。南昌忽觉一阵烦躁,他本来只是请嘉宝过来谈谈,不曾想却变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