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早知道林白是来苏州大学讲课，我无论如何也要过去听一听。因为在我印象中，林白小说写得那么好，说话却不咋样。那一年，在北京电视台看到林白参加的一个谈话节目，听她发表有关小说中性描写的高论，我觉得，她的口才不能算太好。对此，林白自己也比较没有自信。节目播出后，她非常谦虚地问我：“我讲得怎么样？”

　　可是，据亲自到苏州大学听林白演讲的同志们反映，林白老师讲得简直是好极了。我就找到《苏州日报》，找到发表在上头的林白在苏大的讲演稿，认真地读起来。我发现，这一个演讲，是十分书面化的，它丰富，深情，充满了文学幻想的色彩。

　　第一次见到林白，是在很多年以前，北京，一个会议上。她正巧坐在我的身边。那是一个《小说选刊》召开的会议，因此每个人都发到了一本当期的《小说选刊·长篇小说增刊》。上头正好有林白的《玻璃虫》。她像明星一样，把她的电话号码潇洒地写在了我的刊物上。我在北京开往苏州的火车上认真地读完了它。我不敢说《玻璃虫》是一本多么伟大的小说，但它无疑是一本才华横溢的长篇。

　　《玻璃虫》之前，我知道林白是以《两个人的战争》和《青苔》蜚声文坛的。从《玻璃虫》开始，我发现她的写作变得更加恣势汪洋了。长篇小说《枕黄记》，是她孤身一个走马黄河的产物。这本书，既不是日记，又不是散文，也不像长篇。它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它在《花城》杂志上发表时，被冠以“跨文体写作”。林白的写作，显然越来越不满足于轻车熟路了，她孤傲的身影，在文学世界里走得坚定而自信，她是一个真正的探求者和苦行僧，她以写作来维护写作者的尊严，她以写作挑战自己的以往，抵抗平庸。近几年，她接连奉献出一部部力作，《万化花开》，还有《妇女闲聊录》，每一部都是面目全新，给人以阅读上的惊喜。

　　后来见林白就多了，包括她几次来苏州。林白对苏州，好像兴趣并不在小桥流水，我记得，她每次来，都是急匆匆吃了晚饭就要上街。到观前街买各种各样的零食，女人都免不了贪吃；去十全街淘衣服，女人都是这样，爱衣裳胜过爱生命。她在十全街上曾经买到一件真丝睡裙，竟然认为这是她在苏州的一次“艳遇”。我非常好奇，那究竟是一件什么样的睡裙？我想像北京书斋里的林白穿着它，在幽暗的夜晚光线下，会不会像一个美丽的女巫？她周遭的世界，是那么的缺少现实感。一切的一切，都似乎会在她魔咒的调动下翩翩起舞。她随便点化了一下她屁股下面的椅子，它就飞起来了，载着小巧的林白，向着星光闪耀的夜空呼啸而去。

　　荆歌：著名作家。主要作品有《鸟巢》《十夜谈》等。

　　荆歌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