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他们却走上打劫路

　　快报记者枣庄探访

　　“3·20”劫案两嫌犯家庭

　　是什么让"3·20"劫案的两名犯罪嫌疑人如此疯狂？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还是孩子———年纪最大的刘晨林也不过19周岁（之前媒体报道称其为刘成林有误），而出生于1988年的李涛才刚满18周岁。

　　3月20日，北京东路劫案发生；3月25日，两犯罪嫌疑人落网；3月27日，快报记者奔赴山东枣庄，走进两个犯罪嫌疑人的家庭。究竟是什么让他们铤而走险，记者希望此行能够找出答案。

　　李涛，18周岁，山东枣庄人。

　　李涛于3月25日在枣庄市区的一家医院里被南京刑警捕获。据称，其时李涛正在医院里看望一个住院的朋友。他是制造了“3·20劫案”的犯罪嫌疑人之一，其作案时身穿的深色带白杠的运动服给外界留下了深刻印象，一直到被捕时，他仍身穿这套衣服。

　　“孤儿”李涛

　　家门上的“福”字啊

　　李涛的家

　　破败的四间平房空空荡荡

　　“大涛”的家是一个废旧了很久的破院子，斑驳的门面上一个褪色的“福”字，与邻居们的高墙、大红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闻讯赶来的李超给记者打开了院门。他是李涛的小叔叔，他用一串钥匙开启院门，连试了几次也没有成功。“平时我们也不来，这儿从我哥哥去世后就一直闲置着，”李超有点不好意思。

　　李超口中的哥哥就是李涛的父亲，“他在1997年因为心脏病突发去世了，好好的骑着自行车就突然不行了，毫无征兆，”李超说，哥哥是枣庄矿务局朱子户煤矿的一个中层干部，“是一个工区的区长，下面管着150多号矿工，在矿里是一个重点培养对象。”

　　打开了院门，展现在记者面前的是一排四间房，这就是李涛的家。李超为记者一扇扇地打开门，虽然这毫无意义———每间房子里都空空如也，没有家具，也没有生活用品。“我哥哥去世后，李涛和他姐姐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李超告诉记者，今年18周岁的李涛有一个长他2岁的姐姐，“她也没有工作，一直在外面打工。”

　　父亲去世母亲改嫁

　　哪有母爱？

　　记者被领到了李涛的爷爷奶奶面前，两个老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长时间的沉默。等到他们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

　　“他哪来的天大的胆？”奶奶丑家英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坐在她对面的爷爷李学启也无声地哭了起来，“三天了，我一滴米也没吃，”72岁的李学启老泪纵横———

　　1997年李涛的父亲去世后不久，他妈妈就改嫁外村，留下了9岁的李涛和他11岁的姐姐相依为命。

　　丑家英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他妈妈走的那天，两个小孩抱着她的腿，求她不要走，她还是走了，真狠心啊！”那一年多，丑家英每天晚上都和两个孩子睡在一起，“怕他们夜里起来找妈妈哭闹，那件事情对两个孩子的打击都很大。”

　　叔叔李超在1994年就外出打工，姑姑们早已出嫁，两个孩子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虽然生母还在世，但两个孩子与孤儿无异，“哪有母爱？”丑家英说。

　　初二就辍学

　　14岁成了“无业游民”

　　爷爷奶奶都是文盲，都只会写自己的名字，且年事已高，孩子一天天大了，也就一天天地管不住了。

　　小学毕业后，李涛进了齐村镇中学读初中，他成绩非常差。丑家英说，才上初一，李涛就被两个孩子打得住了院。“大孩子经常打他，还不让他告诉家里。”丑家英说，只怪孩子没有父母，“同学瞧不起他，欺负他，成绩不好，老师也不喜欢他。”

　　记者在李涛家里看到一张“九年义务教育证书”，证明李涛2003年初中毕了业。但实际上，他在初二时就已辍学。原因是“成绩太差，自己学不下去”，那是2002年。

　　就这样，才14岁的李涛成了一个“无业游民”，他混迹于一些同龄人中间，并渐渐地脱离了本就无力的爷爷奶奶的控制。“那时候，也就经常三五天不回家，回家住个一两天就走，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16岁第一次犯罪

　　罪名是盗窃

　　在2004年，两位老人突然接到了当地派出所的通知，刚满16岁的李涛犯事了，罪名是盗窃。

　　据李涛家人事后了解，李涛和六七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结伴去一家工厂盗窃废铁，而且是多次。“他们偷了好多次，到最后发展到开着拖拉机到厂里偷，终于被抓了个现行，”当地一村民说。

　　此事仅李涛一个人被追究刑事责任。叔叔李超告诉记者，这是因为李涛年纪最大，其他的孩子都不够年龄。“被判了两年，缓刑两年，”虽然他没有坐牢，但也在看守所里候审了四个多月，家人认为这是其发生本质变化的一个导火索。

　　“在看守所里，李涛肯定结识了很多不好的朋友，”李超说，因此他被放出来后，一家人都十分担心他的前途。

　　“我就天天和他说，大涛，你要争口气，要走正路，给你死去的爸爸争气，”丑家英说自己看到李涛一次，就会教育他一次，到最后，李涛开始本能地抗拒这种说教，因此也就是更长时间的不回家。

　　春节前

　　与刘晨林结伴回家过年

　　在2005年，李涛突然莫名其妙地离开山东，去了趟沈阳，“他竟然被人骗去搞了传销，一去就是大半年，”李超说，李涛当时信誓旦旦，“他和奶奶说，要开着名车，带着大钱回来，”结果可想而知，李涛被人骗光了身上的钱后，落魄地回到了家乡。

　　在去年，实在放心不下的叔叔李超带着他去了山东的另一个城市。在那儿，李超经营着一家不小的超市配送公司，他给了李涛一辆面包车，让他负责配送的一部分业务。和李涛同去的还有他的女朋友，记者未能与这个女孩见上面。但据了解，她是李涛的初中同学，也早早辍学进入了社会。

　　“我给他们两人一个月开3000多元的工资，足够他们生活，应该还有积余，”李超说。但是干了不久后，李涛要求离开，理由是“太苦了，受不了”。

　　这是今年春节前。就在此时，另一个关键人物出现在了李涛跟随叔叔打工的城市———他就是刘晨林，“3·20”劫案的另一名犯罪嫌疑人。他们俩结伴回到了枣庄，对各自家人都说“在枣庄市区租了一个矿，很好赚钱。”但两人到底在干什么，没有人知道。

　　丑家英告诉记者，“刘晨林是在我家过的年，我还问过李涛，这个孩子是不是个走正路的孩子，他说，是个好人。”两人在元宵节左右又从家人的视线中消失，“过个几天，就回来一次，但都呆不长。”

　　作案后逃回老家

　　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据李涛家人描述，李涛的自尊心极强，“他从来不向家里人伸手要钱，话不多，一个人闷闷的，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承担。”

　　典型的例子是：家里的长辈都想着把他父亲留下的旧房子推掉，盖一个新房子。这是当地的风俗，一定要有像样的房子，一家人才能在乡邻面前有“面子”，才有可能谈婚论嫁。

　　“我们和他说过很多次，要盖新房子，但他坚决不同意，不要家人的帮助，坚持要靠自己的力量盖房子。”李超说，李涛的性格让家人烦恼不已，“如果他是个有事情就摆在脸上，或者喜欢和家里人说话的人，事情就不会到这一步。”李超说，因为3月20日作案后，李涛回过一趟家。

　　奶奶丑家英回忆，3月24日晚上，李涛一人回到了家，“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一样。第二天（即25日）早上，吃过早饭，他一个人走出了家门。”

　　丑家英追着李涛离去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喋喋不休：“大涛，找点事情做，千万要走正路啊！”“俺奶奶，我会的，”李涛嘴里答着，走出了家门。半天后，他在枣庄市区的医院里落网。

　　“如果早知道他犯了这么大的事，政府不逮，俺也要把他弄进去，”丑家英后悔失去了让李涛去自首的机会，老人再一次泣不成声。

　　3月28日中午11：30，山东枣庄市齐村镇和平村。

　　鲁西南的这个普通村庄如往日一样平静，除了偶尔跑出家门的土狗，村子里几乎见不着人。记者在打听李涛一家人时费尽周折———在此地，人们相互称呼基本上不用学名，而是用一些外人根本找不到规律的小名或外号。

　　在村子里转了大半个小时后，记者才知道，李涛被村里人称为“大涛”。

　　为盖婚房

　　全家面临极大经济压力

　　刘晨林的家在枣庄市峄城区，距李涛的家约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进入刘晨林家后，他的父母紧紧关上了房门，这使得屋子里的光线变得很差。“我在家里哭，出了门还得笑，”刘晨林的妈妈眼睛已肿了起来。

　　父亲刘宗法则在一边狠命地抽烟，嘴里不停地说着：“祖上数三辈、五辈也没出过犯法的事情。”母亲在一旁则说着儿子的好：“6岁就下地帮忙割麦子了，可怜啊。”

　　父亲说，刘晨林完整地读完了初中，那是2003年，他顺利地进入区里的毛纺厂工作，但却在一年后突然辞职。“估计是嫌工资少，一个月也就四五百块钱，他在2004年去了江苏泰州打工。”刘宗法说，儿子在泰州呆的时间并不长，就回到了枣庄。

　　记者看到，刘家正在盖新房子，已经上了房梁，这是为刘晨林的婚事准备的。“在我们这儿，男孩到了21岁还不结婚，就不正常了；如果到了25岁还没结婚，那就基本上要打光棍了。”

　　已经19岁的独生子刘晨林的婚事，是一家人的大事。但全家人面临的，却是极大的经济压力，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导致刘晨林走上歪路的原因。

　　从哪里弄来

　　6000元钱还给父亲？

　　在刘晨林和李涛如何结识的问题上，两家人有不同的说法。李涛的家人说，李涛应该是在看守所期间认识了刘晨林。但刘宗法告诉记者，刘晨林从来没有犯过错，更没有进过看守所。“我们估计，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对方，并玩到一起了。”

　　去年下半年，李涛在刘晨林家住过几天，“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很好。”

　　事情的变化也就出现在那一阶段，“‘超超’有一天突然和我说，要6000块钱做本钱，”刘宗法说，儿子的解释是在枣庄买了一个矿，要钱做本，“说产的是一种水泥厂要的矿料，我们觉得他能做生意赚钱，肯定是一件好事，就把这钱给了他。”

　　“这6000块钱，是我在临沂打了一年工的工钱，也是我们家的全部积蓄，”刘宗法说，这钱本是给儿子盖婚房准备的。但刘晨林拿走了钱，却并没有赚到钱拿回家里。

　　“这是我们家仅有的钱，我就开始催他要钱，”刘晨林的妈妈说，儿子答应在过年前还钱，但事实上并没有兑现。“他今天允明天，明天又允后天，一天拖一天，就是拿不出钱来，”她说，这事一拖就拖到了大年三十的下午，“‘超超’打来电话，说这6000块钱的事，被他爸爸狠狠地骂了一顿。”

　　刘宗法说，当时自己也急坏了：“我辛苦赚来的钱，他却还不出来，我在电话里狠熊了他一顿。”没人知道刘晨林是怎么筹到了这6000块钱的，反正在大年初三那天，他带着钱回到了家里，并随即离开了家。

　　准儿媳问：

　　盖房子还有用吗？

　　盖婚房计划如期进行，刘宗法向亲戚共借了4万块钱开始造房。但在房子造了一大半，就要封顶的时候，刘晨林事发。“我们没有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盖房子，停不下来了。”好面子的一家人把事情瞒着村里人，但消息还是不翼而飞，记者在打听刘家的住址时，很快就引起了村民们背后的议论。

　　刺激刘宗法夫妇的还不仅是这些，“‘超超’的女朋友在他被逮了以后，打了一次电话过来，让我们想办法筹两万块钱，把赃款退了。”

　　刘宗法夫妇说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这两万块钱，就回了一句：“我们用在房子上的钱都是借的，哪还有钱？”

　　那个女孩回了一句，让两人哑口无言：“你盖那房子还有用吗？”

　　快报特派记者 言科/文

　　实习生 唐伟超/摄

　　■相关链接

　　“3·20”劫案

　　3月20日上午11点，南京市北京东路农行门前，一公司会计被两歹徒抢走10万元。

　　当天11时许，北京东路阳光灿烂，一派平和景象。突然，两个青年骑着一辆摩托车反向行驶，在北京东路57号的农业银行附近猛然停车，持刀向一公司会计胡金彩扑去，抢夺其手中的皮包。遭反抗后，歹徒竟丧心病狂猛捅会计七八刀，得手后跨上摩托车，仓皇逃窜。当时，包内有现金10万元。受害人胡金彩经医院全力治疗，目前伤情稳定没有生命危险。

　　3月25日，两犯罪嫌疑人刘晨林和李涛在老家枣庄被抓获，当晚10时许被押解回宁。

　　独子刘晨林：

　　都是婚房惹的祸？

　　刘晨林，19周岁，山东枣庄人。

　　和李涛不一样，刘晨林有两个小名，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喊他为“强子”，而他的父母喊他叫“超超”。

　　刘晨林户口簿上的出生年月是1986年7月4日。他的父亲刘宗法告诉记者，刘晨林实际上出生于1987年的农历七月初四，“当时是村里按计划上的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