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早晨,孙兰芳和丈夫出门时正下着瓢泼大雨,没走几步,裤脚就湿了一截。尽管天气恶劣,他们还是要去母亲谢老太太家与4个兄弟姐妹会合,一起为父亲扫墓。“一年也就这一次,全家人才能全部到齐。”她在冷风中一阵叹息。
从长江新村赶到大方巷的母亲家,孙兰芳高兴地看到,她的4个哥哥姐姐都已经到了。大家搀扶着83岁的母亲,匆匆上了借来的一辆面包车,由大哥开车驶往普觉寺墓园。一路上雨下个不停,偶尔还有几声雷鸣,车里的气氛既有悲伤也有尴尬。大家最关心的还是老母亲的身体健康,围在母亲周围嘘寒问暖,还带来了蛋白粉、牛奶、核桃等母亲爱吃的东西,这种被5个子女簇拥着的幸福感觉,谢老太太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车上只有大哥大嫂一直沉默寡言,大哥一边开车一边不停地抽着烟,大嫂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出神。
来普觉寺墓园的人依然很多,经过雨水的冲刷,山上的一排排松树显得更加郁郁葱葱。孙兰芳扶着母亲下车,兄弟姐妹们买了一个白色的大花环和一束菊花,往“孝字区”走去。看到父亲的坟上沾了些泥点,大哥默不作声地蹲下来,拿出纸巾将墓碑擦擦干净。“父亲去世已经2年了,我们现在没有太多的悲伤,但每年清明一定会来给父亲上坟,纪念纪念他,感谢他的养育之恩。”孙兰芳说,“母亲年纪大了,总是放不下对父亲的回忆,每次扫墓,在坟前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我们大家都陪着她。母亲看到我们5个人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孙兰芳告诉记者,她和4个哥哥姐姐感情一直很不错,以前每到春节,大家准会去父母家热闹一番,5个小家庭聚在一起,一顿饭能喝掉2斤白酒。“过去,我们周末一有空就回父母家,帮老人打扫卫生,做一桌好吃的。现在,兄弟姐妹却好像生疏了,很少能开开心心聚在一起。”孙兰芳无奈地摇摇头。
5年前,父母在鼓楼附近的老房子拆迁,拿到了60万元的拆迁补偿款,两位老人商量后决定,拿出一半补偿款分给5个子女。得知父母拿到了这么一大笔钱,子女们来得更勤了。大姐每个周末都要抽空来给父母洗床单、晒被子,二姐张罗着帮老人订牛奶,大嫂更是充分发挥自己的厨艺,端来鸡汤、排骨汤给老人补身体。当二老表示要平均分配时,大哥第一个强烈反对。孙兰芳告诉记者:“大哥是长子,他和大嫂觉得应该多得一些,而且他们还有儿子。”当时大哥提出,如果父母坚持大家平分这笔钱,那么也应该算他儿子一份。最终,父母还是一碗水端平,每家分得6万元。“分完钱,大哥就跟我们疏远了,平时根本不来往。就连过年都会以值班为借口,连续4年没有回来吃过团圆饭,妈妈过年时总是唉声叹气。”孙兰芳说。
孙兰芳的父亲是2年前生病去世的。年迈的母亲总是见不着自己的大儿子,常常独自坐在阳台上发呆,老伴去世后她反倒有了借口,清明节的时候打电话给儿子,所有的子女都得给父亲上坟。
中午11点多,雨渐渐停了,来扫墓的人越来越多。大哥烧完了最后一堆纸钱,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搀着母亲往回走。“只有到了清明,我们兄弟姐妹才能团圆。”孙兰芳感慨地说。
快报记者 杨扬 钟晓敏
好姐姐
我来给你送鳖汤了
昨天,风雨交加,气温骤降,但这并未能阻止亲人拜祭亡灵的脚步,普觉寺墓园还是迎来了一个扫墓小高峰。在“乐字区”一个墓碑前,九个操着东台口音的扫墓人,格外引人注意。他们在祭拜一个姓李的女士,27年来年年如此,而这名英年早逝的女士,与他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在9个东台人中,一名最年长的老人从一个保温瓶内倒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老鳖汤,毕躬毕敬供在墓碑前,口中喃喃:“大姐呀,你胃不好,一定要多喝点老鳖汤……”
老鳖汤他年年送,这句话他年年讲,整整27年,每年清明扫墓都是如此。这位老人名叫王家发,出生在东台一个贫困的小乡村。父母生有7个子女,他排行老六。1948年,王家发7岁时,家中发生一场变故:爸爸病故了。无力抚养子女的母亲,先是把最小的妹妹丢在大街上,后来又将他丢在大街上。就在他饥肠辘辘流浪街头时,一个大姐姐出现了,她就是李女士。
当年,李女士也只有15岁,她的家境也十分困难,父母都是农民,下有5个弟弟妹妹。不过,看到无家可归的王家发,年龄不大的她自作主张,将他领了回家。对于王家发这个“不速之客”,李女士的父母以及5个弟弟妹妹都不太欢迎,但在李女士的坚持下,王家发终于被留了下来。
长大之后,王家发一直以拖板车帮人拉货为生。那个时候,李女士已经出嫁到南京,每次回娘家之前,她都会扯上几尺布,点灯熬油,做几套小衣服带回老家,给王家发的4个女儿穿。
“大姐得的是胃癌。”王家发说,那个时候,远在东台的他,每个月都要南京来看望李女士,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几只老鳖。因为他听说,老鳖炖汤对胃特别好。可拖了两年,大姐还是带着对人间无限的眷念,遗憾地走了。
王家发说,他每年都会来拜祭大姐,直到他实在走不动的那一天。
快报记者 杨扬 钟晓敏
老赵:守望天堂的车来车往
2007年3月底。刚刚过去的冬日,对杨玉萍而言,是她经历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天。
在为爱人办理入葬手续时,她在功德园的路口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去年的清明,赵建国还站在这个路口,为市民主持《老赵说交通》,睹物思人,物是人非,那个片断成了永久的怀念———老赵,天堂里也有车来车往吗?
“老赵”说交通的开场白
“我是老赵,也是老赵说交通,我是北方人,我是南京的一名普通民警,我借咱们南京电视台来给大家说交通,每天一档。那位问了,你今年多大,我呢三十八岁。呵,三十八岁为什么叫老赵呢,可能我上了镜头您就不觉得我三十八了,另外,叫了老赵总比小赵说得要好一点。”第一期节目,老赵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屏幕前。很快,全南京人都记住了这个满脸褶子的风趣老赵。
《老赵说交通》每期节目播出的时间不长,但老赵每次都把节目当作大事来做。有时候为了寻个好题材,他常常在街上转十几个小时。然后,挖空心思用有趣的方式播报出来。
时间一长,老赵的名气早已传开了,小朋友都知道老赵的名号。“有一个小朋友,刚学会说话,一个手指头还放在嘴里面咬着,赵建国问他‘我是谁啊?’,‘你是那个警察叔叔,老赵说交通!’这事让他非常感动,他说‘他不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条哪一款,他更不知道标牌标线,但他知道《老赵说交通》这个节目,交通安全意识哪怕能在一个孩子心里扎了根,我都是非常高兴的!’”杨玉萍告诉记者。
做了好几年交通节目,老赵对流程早已轻车熟路,但北方人的较真却让他对工作马虎不得。为了让自己的节目更有说服力,他甚至去亲身体验。在从白马公园通往何香凝墓的一段路上,有个被称为“龙脖子”的转弯口常常发生翻车坠山事故。为了查明原因,老赵亲自驾车走一趟了,结果因为雨天路滑,差一点就摔了下去。
关于此事,妻子杨玉萍发了火,“工作重要,你连命也不了要吗?”老赵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下次再也不敢冒险了。你别生气,你看我按规矩开车,不是好好的嘛?”
还有那么多人记得老赵
老赵走后,大多数日子里,他生前在宁南的家都空着。
这些日子,杨玉萍常常住在姐姐家。宁南的家,杨玉萍有点刻意回避。没有老赵的笑声,空空的家里早已被悲伤填满。“四处都是他的影子,似乎他不曾走远”。
老赵查出了癌症,“那时候,觉得天都是黑的。”杨玉萍一下子从幸福的高峰跌到谷底。“会熬过去的。你别担心,你要相信我,我自己有数。”老赵最看不得妻子的悲伤。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2005年12月13日,老赵进行了肝移植手术。手术很成功。之后的三个月是老赵病后最快乐的时光。换肝后的老赵恢复得很好,劫后重生的感觉,让两个人倍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有一次,两人等红灯时,正遇着隔壁车上的两名男子在聊天。“哎,你刚才那样开是不对的,你没看《老赵说交通》吗?老赵上次还特意讲的呢。”“是吧?我下次晓得了。”生病离开荧屏很久,还有人记得自己,这让老赵很欣慰。“值啊!”他喃喃地对妻子说。“等我上班了,我要做得更好,来报答观众。”然而,这竟成了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在最后的日子里,老赵还是保持着微笑。就像他说得那样:“人生总有遗憾的,但起码我努力了。”快报记者 黄卓琳
女儿,你永远是“掌上明珠”
一大捧金黄的菊花盛开在墓前,看得出来,它刚来几天。在菊花身后,一个穿红衣的圣诞老人乐呵呵面朝墓前站着,他腰间裹着一个大礼包,旁边,圣诞树上彩铃在风中飘荡。这是墓园独一无二的墓碑:周围有这么多“礼物”。墓碑本身同样很别致,洁白的碑身上方,托了只手掌,手掌中央,有颗浑圆的明珠,一看便是“掌上明珠”。打扫墓园的工人过来插话:“是个年轻女孩,得的是白血病。父母每个月都来看好几次。”
记者抬眼看碑,金色大字写有“美丽聪明的女儿,安息于此”。左边是一张彩照,上面的女孩短发,身穿白色T恤,笑盈盈侧身坐在桌前,非常讨人喜欢。
“女孩父母是来得最勤的了。”功德园工作人员小朱说,女孩英年早逝,1981年出生,2003年就走了。当年,她父母为好好安葬女儿,光为墓碑的事来功德园就不下10次。从女孩父母口中,大家得知,女孩患了白血病,生病多年,父母为她治病,倾其所有。女孩母亲更是不顾身体,3次为女儿捐献骨髓,可惜,女孩还是没能抵挡病魔的袭击。小朱说,当年,这对中年丧女的父母来功德园定墓碑,希望做个有独特意义的墓碑,纪念独生爱女。
考虑到女孩父母的心思,工作人员领他们看了看另一座墓碑。这座墓碑墓主也是一名年轻女孩,这名女孩出了车祸,她家人提出做个“掌上明珠”墓碑。女孩父母看到这座墓碑,当即要求墓园也做一个。“女孩父母很慎重,看效果图、尺寸图,修改了好几次,才定型”,工作人员对这对父母印象都很深,“女孩的妈妈多次捐骨髓,落下了病,刮风下雨,关节就疼。为女孩治病,他们房子都卖了。他们说女孩成绩很好,也很懂事,临走前还要求去参加考试……”被这家人的深情深深感染,工作人员墓碑做得很认真。他们建议父母给女孩墓碑四周围上白色的栅栏,用汉白玉做成的“掌上明珠”也非常精致。
快报记者 许小红
雨花功德园里有座“天文台”
穹形的顶,圆柱形的碑身,俨然就是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的翻版。这座小型“天文台”就在雨花功德园,“看守”它的,是早年的紫金山天文台台长,著名天文学家张钰哲。
个性墓碑彰显特殊人生
走进文化园A区5段,穿过排排墓碑,一座墓碑深深吸引了记者。它造型奇特:穹顶、碑身呈圆柱状、周身是用乳白色的花岗岩制作而成。尽管碑面有岁月打磨的薄薄青苔,仍难掩其洁白与典雅,“天文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碑面上方有张椭圆形的烤瓷照片,照片上的老人戴着眼镜,微笑,目光似望向浩渺长空,眼神谦和而有力量。“他就是著名天文学家张钰哲。”功德园的工作人员王先生说。
在张钰哲墓碑附近,绝大多数墓碑是标准长方体形状,黑色或白色,这座小型“天文台”显得更加令人瞩目。扫墓的市民经过“天文台”时,也会驻足观看。绕过碑座,碑的背面有碑文:“张钰哲:1902~1986……1941年任中央研究院天文研究所所长,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国科学院紫金山天文台台长……对我国各天文台站的建设和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是中国近代天文学主要的奠基人,1928年在美国发现1125号小行星,命名为‘中华星’。1978年,美国哈佛大学天文台以该台发现的第2051号小行星命名为‘张’,以示对张钰哲的敬重和表彰。”
个性化墓碑之“最”
现在,墓园里个性化的墓碑已有200多座,但功德园办公室陈振洪主任告诉记者,张钰哲的墓碑是该园第一个个性化墓碑。陈振洪对该座墓碑记忆深刻,1999年,南京紫金山天文台将张先生的骨灰从别处移来,请墓园寻找一个合适之处安葬。当时,包括陈振洪在内的工作人员都听说过张钰哲的事迹,顿感责任重大,“我们对张先生热爱祖国,献身科学的精神很感动,张先生一生为中国天文学界做出了巨大贡献,我们当时就想,一定要为先生设计一个有意义的墓!”陈振洪的同事们思来想去,“张先生一生献身天文学,又任紫金山天文台台长,让他在‘天文台’下安身不是最好?”大家眼前一亮,将此打算告知紫金山天文台,台里也正有此想法。
据陈振洪透露,碑的下半部是集体“智慧”的焦点,大家讨论了好多次,最终决定用长城围绕碑身,再在两边刻上山的形状。“张先生是中国的瑰宝,长城代表中华民族,山则是为了增强庄重感”。
实习生 王红蕾 快报记者 许小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