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跳交谊舞
唱歌不好的人,跳舞也强不到哪去,比如我吧,至今就没学好交谊舞,可能是我老把交谊舞说成“交易舞”,总想在交谊的时候,能有交易上的收获。
在改革开放初期,跳舞和滑冰是年轻人的两大娱乐,“磕舞茬冰”是业余生活中的主流文化。那时,我当临时工的装配车间,女工居多,跳舞的瘾倍儿大。工休的时候,连工作服白大褂都不脱,拉着我们这些小男工就练舞。有一个家住丰盛胡同的女工,浓眉大眼,刚强泼辣,号称“平西四”,干活间歇的时候,拉着我就跳。我说:大姐我不会跳。“平西四”说:姐带着你,你就会跳。我说:跳“交易舞”都是男的带女的。“平西四”说:你把话说清楚了,什么舞?我理直气壮地说:“交易舞”呀。“平西四”说:你差点儿让你姐我背过去,就你这水平还当咱车间的宣传员呢?那叫交际舞。
经过一阵交谊舞或者“交易舞”的洗礼,我敢去舞场了。1980年春节前夕,在798职工食堂举行了一个以“大干四化,奔向小康,把青春献给祖国,让爱情充满阳光”为主题的青年职工交谊舞联欢会。我特意穿上中山装、烟色大纹哔叽喇叭裤,憋着把青春献给四化争取留下一点儿献给那些厂花。
在各种圆舞曲此起彼伏中,一位青春靓丽的女工问我:跳舞吗?我说:跳舞。女工问:那你怎么不邀请我?我说:我跳得不好,不敢带你。女工说:那我就带你,我当男的。我说:哪有我这样的女的?太损你们妇女形象了。女工说:没关系,我们妇女的形象跟你一点儿没关系。我说:那我就踏实了。女工说:那还愣着干吗?进场吧。我说:你先给我打个拍子。女工打出的节拍比铿锵玫瑰还铿锵:嘭嚓嚓,嘭嚓嚓,一二三,二二三,三二三……然后我们就踩着点儿,融入到音乐与舞蹈之中: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啊,啊,亲爱的人啊携手前进,携手前进,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充满阳光。
从慢三到快三,从平四到探戈,这一晚我过足了舞瘾,交谊舞的时代还是真的挺纯洁的,我触及到的最大禁区,不过是红酥手而已。后来给梁天写剧本时,梁天老跟我强调,看一个女的先看手,这就是年轻时跳交谊舞落下的病根儿。
在北京最流行保龄球时,我经常在家里拿着一卷手纸滑着步苦练,突然有一天,我练着练着,“维达”手纸变成了我过去798厂的一个舞伴,那音乐再度响起:并蒂的花儿竞相开放,比翼的鸟儿展翅飞翔,迎着那长征路上战斗的风雨,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
第二天,在国际饭店的保龄球道上,我二话没说,用标准的“一三入位”,将球切到236分。
大仙:诗人、作家。现为北青传媒《休闲时尚》杂志主编。早年的足球酷评,领一代先风。著有诗集《再度辉煌》、随笔集《一刀不能两断》、《20不着46》、小说《先拿自己开涮》。
仙声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