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兰花·栀子花·茉莉花
南京街头常见和妈妈年纪相仿的妇人,托一只盖着湿濡毛巾的小盘,毛巾下面是摆放整齐的白兰花,用细铁丝穿好的。车在路口被红灯拦住,她们就轻轻敲车窗,用纯粹的南京话问:“阿要白兰花?”五毛钱一串,价格便宜,能香上几天。走在街头也常遇上她们,她们都是只问一遍,被拒绝了,也绝对不纠缠,干净朴素的衣服,矜持的态度,和白兰花香一样。
基本上,我对白色没有什么情绪,但是一闪念想起的花都是白色的。
春夏之交,栀子花被同事带进办公室,插在盛满清水的玻璃瓶里。一出电梯,浓香立即冲过来———整个楼层都被花香罩住了。栀子花很“健壮”,大花瓣,宽叶子;它的主干细且坚实,据说是雕刻佳材。树上开出的花,有北方的泼辣气质。虽说可以称作树,但没到枝叶参天那么夸张,一米多高而已。栀子花是外强中干的,蜷曲的花瓣里总有黑色小虫蜗居。我有过敏症,对于闲杂细碎的物件,身体一概排斥,栀子花也是远离的对象。
茉莉花也是白色的,小时候,我总分不清它和栀子花的气味,后来妈妈告诉我,栀子花的香气要更浓烈些。萎缩性鼻炎已经使妈妈失去嗅觉几十年了,她凭借着少年残存的记忆教我花事。妈妈很喜欢植物,虽然她不是很成功的养花人,但是家里总有绿色,一年四季总是花开不败。每年六月,妈妈都会把阳台上的茉莉花搬进家里,娇小细碎的花瓣香了一屋。花谢的时候,妈妈摘下灰黄的花说,“你爸爸喜欢喝茶,给他泡花茶。”我十八岁那年,妈妈送给我一套化妆盒、一支口红和一瓶香水。她常站在房门边看我化妆,有时候我也捧住她的鹅蛋脸给她化,一边嫉妒地讲:“我的脸型没有你好看。”然后把她支走,过一会儿,说用过香水了。妈妈这一生闻过的最好气味就是茉莉花香,她把最好的作为礼物送给我,但女儿没有领情。当年离开家的时候,我搬走了全部护肤和化妆品,只把金黄的茉莉花香水扔进抽屉。回家过年,我在妈妈的枕头边发现它。妈妈只说:“我闻不到,看看也是好的。”我向她要,妈妈捏住玻璃瓶:“你自己的都是好的,这瓶就留给我吧。”妈妈一直笑,我就没脸哭了。
说起《茉莉花》,少不了说到那首歌。香港、澳门回归的交接仪式,APEC会议会场都曾有它的旋律;克里姆林宫大剧院、克林顿时代的白宫草坪、维也纳金色大厅、歌剧《图兰朵》都有它“飘香”。《茉莉花》还被选作地球送给外太空生命的礼物之一,搭乘美国宇宙飞船飘向太空。热闹背面,很少人知道这首歌是何仿老先生搜集整理的。将近半个世纪,他只收到这首歌的三笔稿费,一共一百五十一元。
张艺:女,著名电台DJ,主持的《夜动听》《都市夜归人》等栏目,深受听众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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