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这事对我没伤害
记者(以下简称记):张教授您好,在您的博客上得到消息说您被撤职了,是确有其事吗?
张鸣(以下简称张):是。3月16日下午,天还没黑,我就接到了常务副院长的电话,说刚才院长办公室决定免去我政治系主任的职务,当然其中也有不同意见,但是最终还是免了,下一步将安排向学校和学生解释。
记:给你的理由是什么?
张:没有任何理由。
记:你会感到难过吗?
张:这件事对我没有伤害,不如对他们的伤害大。
记:那你打算接受这个处理结果吗?
张:我现在还不知道,有人劝我申诉,我不知道该怎么申,也挺麻烦的,我个人倾向于算了。
大学扩招是“注水猪肉”
记:我们一直都把高校当做净土,现在的大学又是什么样一个状况?
张:高校已成为一个官场,不仅有官场的结构,还有官场的文化,官场的行事方式。
记:你觉得自己在下这个论断的时候,是不是有偏激的嫌疑呢?
张:没有偏激。不光是人大,我到别的学校去,看到的也是这样。我的学生们反映的情况,也是如此。
记:这样的高校教育(弊端),带给社会的是什么?
张:只能是把孩子害了。这样培养出来的孩子没有用,找不到工作,听话的孩子变成奴才了,不听话的变成愤青了。教育滑坡造成巨大社会问题,大学扩招就是注了脏水的猪肉,一个招3000名学生的学校可以招4万。
记:说到高校行政化的问题,主要表现在哪里?
张:整个的结构官僚化,所有的官员、干部,院系、所管理人员都变成了官员,都是任命的,层层任命。从顶上,教育部控制大学,也完全是按照行政化管理,用各种行政手段来操纵大学。所有的学术评审,不管是评奖还是资格的认定,评委委员只看你是不是官,不看你是不是专家、你的学术地位,也不看大家是否公认你有资格去评审别人。
我可以不讲但我必须讲
记:在(教授职称)评审的当时,你可以不讲话。因为毕竟无关你的事情。
张:我可以不讲,但是我必须讲,因为这是做人起码的良心。我知道讲了对我不好,知道这个规则,但是我还在讲。我还在讲。
记:你觉得你需要对上司具有敬畏之心吗?
张:我不需要对任何人具有敬畏之心,我只对真理保持敬畏之心。
给学生和教授一些权力
记:你觉得比较理想的大学管理应该是怎么样的?
张:起码平等一点,教授也有一定的自主权。
记:你渴望的学术自由是什么样的?
张:至少给学生和教授一些权力。比如说决定学术评审、职称评审,应该由老师们投票选出来,也就是各项事务更民主一些。
记:你愿意离开人大吗?
张:我不愿意,我舍不得我的学生。我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人大十年,我对得起我的学生。
[回应]
学院称张鸣侵害别人
3月15日,人大国际关系学院在其网站上发表了公开信,呼吁全院全体同学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冷静的态度,不要参与到一些无谓的争议中,同时表示坚决反对张鸣教授处理问题的方式,坚决反对在媒体上“打乱仗”的做法。信中称,“大家知道,任何单位都有程度不同的问题,但是把单位内部的问题拿到媒体上大肆炒作,张鸣教授在国内开了个先例。”
3月17日,张鸣被撤职第二天,人大国际关系学院发表了第二封公开信称:“最近张鸣教授一再在多家媒体上说国际关系学院要逼走他,这完全是没有任何事实根据的谎言。他到处说自己是一个受害者,实际上由于他在网络和媒体上发表的言论和许多不明真相的网友的跟帖,学校和国际关系学院以及不少无辜的老师成了最大的受害者,而张鸣教授才是真正侵害别人的人。”
据《南方都市报》
张鸣,浙江人,1957年生,政治学博士,博士生导师,被撤职前任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系主任。著有《武夫治国梦》、《历史的坏脾气》、《乡村社会权力和文化结构的变迁(1903-1953)》、《梦醒与嬗变戊戌百年沉思》、《拳民与教民》、《直截了当的独白》和《关于两脚羊的故事》等。
3月12日,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张鸣教授,在其博客上发文,称他和人大国际关系学院领导之间发生了一点在他看来非常严重的冲突,“自己也许将不得不被迫离开人民大学”。
据张鸣在其博客上的文章描述,他和学院领导的冲突有两次,第一次是在去年5月政治系一名老师的职称评定会上,张鸣因为替这名老师感到不公而发言时,被院领导两次打断但仍然说下去,因此触怒了领导;第二次是因向某媒体记者证实了人大国关学院克扣硕士、博士论文答辩费之事,被戴上“捣乱者”的帽子。
张鸣还补充说,之所以把这事在博客上登出来,“不是申冤,也不是想炒作”,只是想说明高校目前行政化的程度,已俨然一个“衙门”。文章立刻引起了网友的关注。3月16日,张鸣在博客上表示,自己已经被学院撤职。第二天,张鸣接受了记者专访,谈论他对目前高校教育现状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