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车
常常工作得很晚,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整个城市的灯火都亮了。于是就常常在夜幕里独自一人乘公交车回家。
空空荡荡的车厢里,乘客寥寥,偌大的空间像是为自己独辟出来的园地,我可以在这里自由呼吸,自由思想。一站一站,看着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快速闪过,车窗外光影明灭,闪烁不定。偶尔,遇上司机是个急脾气,加上深夜的街头车子又不多,公交车也会难得一见地在空旷的街道上飞奔,将窗外的溢彩流光曳成一道道炫目的光带。此时此刻,感觉城市是静止的,我是流动的。经常忘了自己要在哪一站下车,忘了哪里是自己的终点,等到惊觉,长长的车厢里只剩下我一个乘客了。然后,下车,乘上回头的车,再一站一站地坐回来。
习惯了在表面的漠然中,审视一些暗藏的风景。于是尤其喜欢在夏末的夜晚,沐浴在随风飘来的细细玉兰花香中,乘上熟悉的公交车,一边看着各色人等在途中的不同站点上上下下,一边看着车里每个人的表情:快乐的,焦急的,漠不关心的,无动于衷的。
看着这些脸,这些淡漠的脸,忽然就会想到南方,想到南方的海滩,想到南方海滩上绿意葱茏、摇曳多姿的棕榈,想到和棕榈一样的橄榄树,想到那个把自己的梦想加于橄榄树的三毛……林忆莲曾幽怨地唱道:“如果这个时候,窗外有风,我就有了飞的理由。”天堂下,每个目的都有一个时候,爱的时候,恨的时候,欢笑的时候,哭泣的时候,追求的时候,沉默的时候。而三毛则更进一步,她说,要做一只不死鸟,一只自由鸟,不顾任何牵绊地在千山万水间展翅。
看看这些脸,这些淡漠的脸,我常常会问,难道他们不想飞?又有谁不渴望飞?可又是谁或经意或不经意地织生活为牢,让自己成为温柔绳索和甜蜜陷阱的奴隶,无法飞向自由的蓝天?心向往着自由,脚却在一个城市里千百次地匆匆奔忙,谁也抛不开拥有的一切:温暖、舒适和安全。当想飞的翅膀遇上温暖的巢,一切就都化作了温柔的牵挂。
我蜷缩在这个为梦想飞来,却依然不属于我的城市里,渐渐收敛起了想飞的翅膀。虽然心里依然是“少年心事当拿云”地傲骨嶙峋,却不得不披上世俗的外衣,应付着疲于应付的一切。到了深夜,才埋首于已经退化了的羽翅,忧伤地咀嚼属于一只飞鸟的梦想。然后,在接下来的隐约的梦里,看到自己像一只挣脱了绳索的风筝那样,飞出去,飘落于平静而湛蓝的海面,在那儿遥望岸边绿色的橄榄树。
蓝冰:女,专栏作家。长期为《LADY》《城市画报》等报刊杂志撰稿,公开发表作品逾100万字。
冰冰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