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6版: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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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身房里的双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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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7 年 2 月 22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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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身房里的双面人
朱晖
  马李在健身房认识了一个女孩,女孩的微笑打动了他。他动了邪念,可他的罪行却如噩梦一样纠缠着他,让他难以摆脱。究竟该如何了结,马李有了主意……

  女孩的反常

  八月末的一个晚上,马李又在健身房碰到了那个女孩。这个晚上女孩变得十分古怪。她远远地背对马李坐在墙角。马李发现了她的悲伤。毫无疑问,她出了什么事。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两个月前。接下来的两个月像是约好了似的,女孩会和马李在每天的同一时段出现在健身房。五年前,女孩考入这个小城的一所高校,毕业后留了下来。马李喜欢他和女孩的这种关系:暧昧、淡定、恬静,对彼此充满探究欲。

  女孩的反常持续了好几天,她终于沉不住气了。九月来临的一个傍晚,她坚定地请马李送她回住处。马李只好应承。他们是第一次在健身房之外的地方独处。路上女孩欲言又止,眼神凄怨。经过一个公园,女孩停下脚步,蹲下来哭了,痛苦得无以复加。将女孩送回去后,马李回到公园里她哭泣的那条路上。他站在那里,就着昏黄的路灯,抽了根烟。

  事情发生在八月二十七号。跳完健身操后女孩经由公园回家。时间不算晚,公园里有不少散步和跳舞的人。强奸她的蒙面男人一身黑衣,以至于她无法判断他的身高和胖瘦。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远离路灯的树丛里。公园一片死寂。

  这是马李送女孩的第二天晚上,她告诉他的。在健身房,如常运动完后,她塞给马李一张纸条,逃跑似的走了。除了用一种悲痛的语调回顾当日的遭遇,女孩还流露出对人生的厌弃,并含蓄地指斥马李的淡漠。

  马李烦躁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他打开跑步机狂奔起来,又疯了似的去举杠铃。但任何体能消耗都无法冲淡他心里的烦乱。最终他喘息着,坐到地上,拿出手机,拨响一个本地女人的电话。

  入夜,在马李幽暗的房间里,他狠狠地与女人交合。像马李这样的男人,是不愁找不到性伴侣的。这个夜晚有几个瞬间,他的思绪飞向了女孩叙述中的公园:一个男人贪婪的目光在星月下闪烁,在女孩的抗拒中,男人迎来身体一阵阵的亢奋。面对那个女孩,他一直要求自己超然于事外,之前他也做到了。而现在他却发现,自己正被一点一滴地渗透。

  夜深人静之时,马李借故进了卫生间。他手里绞着一只丝袜,半个月前,他在地摊上买了一双廉价的女式丝袜,其中的一只,在八月二十七号的深夜被他丢到了公园的池塘。现在,当他意欲第二次去侵犯那女孩时,关于那个夜晚的记忆涌入他的脑际。

  夜晚的恶魔

  那夜无疑紧张而刺激。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尾随她。这是第三次。前面两次,她一直是走马路,他没找到下手的机会。等她走到公园深处时,他走在与她平行的树影里,不免想起她的笑容。这些天来,在健身房里,他一直以不解风情的憨态扮演被勾引者的角色,但事实上,女孩的一颦一笑无时不牵动着他的身心。当他用一个她未知的身份在一丛香蕉树后占有她时,他在肉体之魔的操纵下变得忘我和放肆。

  现在马李去床底翻找那件黑雨衣。女孩忧伤的面孔跳进他脑海。他是那么喜欢她的笑容,可自从那个狂暴的夜晚之后,她再也没有轻松地笑过。这是他的罪过。马李忽然打起了退堂鼓,他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最后,他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提起雨衣出了门。

  那晚送女孩回去时,他大致知道了她住屋的结构,以及她生活中的一些小秘密。她租住的房间是单间带厨房和卫生间的那种,里面只有一个水龙头,女孩用电热水棒烧水。厨房里的水龙头与洗碗槽底端的间距较小,接水不太方便,需要烧水时,她就提着热水瓶出门,走向外面走廊对过的公共水龙头。她卫生间里暂时没安装热水器,她又有洗热水澡的习惯,所以晚上她通常会开门出来接水。这些事情是她那晚聊天时,无意间透露的。马李觉得他这次可以蹲在她的门口,或者走廊的某个暗影里,等她开门出来,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劫掠她,进入她的房间。

  比他想象中要顺利许多,他刚好走到她的门口,门吱呀开了。他闪身贴在门边的墙上,她的一侧肩膀刚露出一小部分,他就飞快地钳住她,扯住雨衣的一大块下摆捂住她的嘴,将她推了进去。一定是因为有过被侵犯的经历,她敏捷地从他手里挣脱了,嘴里发出半声呼喊,同时张手去抓门后那把铝合金靠背的椅子。他怔了一下,旋即果断地扑过去,扭住她的脖子,取出浸透乙醚的湿毛巾,她立刻昏厥在地。

  马李开始了。与公园里那次不同的是,今晚是在私密的房间里,他的一切动作都可以从容不迫。凌晨两点,他去卫生间取了女孩的毛巾,给她拭净身体,将她仰放在床上,盖好毛巾被,沉默地打量她许久,才悄然离开。女孩面无血色,双目呆滞,呆坐在床上。马李瞪着她,不知道该上去把她搂在怀里,还是拔腿逃离她的房间。

  内心的恐惧

  他本来不想过来的。八点来钟的时候,他正在床上酣睡,女孩的电话来了。拿起电话他听到了一声哽咽,女孩楚楚可怜地问马李能否立刻到她那里去一下。马李像着了魔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约两分钟后,女孩叹了口气,向他发出最后通牒。“也许,以后你想见我也见不着了。”马李再也坐不住了,失去控制般飞跑出来。

  “我要杀了他!”女孩突然失声大叫起来,“他不得好死!”马李浑身抖动不止,猛地把女孩扯进怀里。她温暖的身体止住了他的颤动,但她自己却抖得愈加厉害。女孩放声痛哭。“我害怕!”她的声音里充满惊惧。“我被他缠上了,他不会放过我的,我该怎么办?”马李语无伦次地安慰她。“别怕!他不会来的!再也不会来了!没事了!”

  他听着自己的声音,警觉地发现自己是在对她作着承诺。他为此震惊。他闭上眼睛,虚弱地搂紧女孩。马李忽然产生了占有她的冲动。

  这是超乎马李预想的,也让他难以接受。在现在这种情形下,他不能做那件事。他喝令身体之魔撤退,但无济于事。他沉重地大吸一口气,吻住了女孩的嘴唇。她是服从的。这使他获得与前两次不同的感觉。而当下的感觉更令他快乐。当他用真实的身份与女孩做爱时,他的身心融为一体,这种做爱已经不仅仅是需要,而变成了交流与融合。女孩沉沉地睡去。马李失魂落魄地俯下身,他打开窗,眺望城市的上空。秋凉袭了他一身。

  最后的了结

  女孩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在漆黑一团的房间里,她大张着嘴,尖叫着,在马李的怀里瑟瑟发抖。马李无可避免地成了女孩房间的常客,他们甚至变得形影不离,而几乎每个晚上,一个蒙面黑衣的男人都会冲进她的梦里,令她夜不能寐。马李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可他说什么都没有用。她心里的阴影顽强地横亘在他们的生活中,且愈演愈烈。马李最终失去了耐心。

  他不喜欢他们现在这种状态。马李已经彻底想清楚了:他这一辈子,再也做不了自由人。没有了自由,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马李显然比女孩更为恐慌,但他却要去承担女孩的恐慌。他分析,要让她心里的魔影滚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让那男人从这个世界消失。女孩提出了一些异议,比如怎样找到这个神出鬼没的恶棍?对此他早有计划。他要求她当一次诱饵,当然,需要的话,她应该多当几次,直到那个隐没在暗处的男人出洞。说完这些,他久久凝视女孩的脸,冷冷地想:除了末路,他其实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们到床上做了一会儿爱,之后他仰躺在那里,在心里进一步细化即将实施的计划。他需要让一切滴水不漏。那个男人必须死在女孩的面前,这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点。雨衣还在他的床底下,他下面要做的,无非是再去买一双牢固的丝袜,以及一桶五升装的汽油。他在电视上看过许多自焚者的录像,那些狼狈的画面表明:让一个人面目全非、身体萎缩,并不是难事。

  王棵 著,选自《十月》(原名《战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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