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没见面的诗友哑马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在诗歌的黄金年代,哑马大学毕业,在一个山区中学教书,他疯狂迷恋诗歌,也迷恋上了女教师朱小瑛,并且未婚同居。当朱小瑛逼婚时,他选择了逃避,溜之大吉。这样一个本性流浪的诗人,选择了怎样的生活呢……
青春的幻想
“当然,到了晚上,八点来钟,我采取行动了。我们学校的教师宿舍在山脚下。你想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什么娱乐都没有。那时候我记得我们学校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教师们早已适应了这种没有任何娱乐的日子,他们的作息和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农是没有区别的。我看到八点多钟,山影还没有黑透,但是山脚下的那排平房差不多都熄灯了。你老兄没在山区待过,你不熟悉那样的一种单调生活。我的夜晚是和书与诗歌相伴度过的。除此之外,任何一种人际交往都不可能发生。除了你写信,让你的心跳到达远方。
“人们开始入睡了,还那么早。这也是我产生愤怒的原因之一。这种生活真让我窒息。我还那么年轻啊!写诗、写诗!我只有通过写诗来发泄我的无名的烦恼和愤怒。但现在我想通过另一种途径来找到新的发泄口。我轻手轻脚地上楼。我敲响她的门了。
“我在上楼之前特地走到坪里,望到她的窗口还有灯。她没有睡。她毕竟年轻。她在织永远织不完的毛衣。我敲门的时候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过了十几秒钟,才听到她问:‘是哪个?’仿佛那不是她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惊慌,还有几分颤抖。
“我说是我咧,小彭咧(是的,我想起来了,他是姓彭)!楼下的小彭咧!
“她还是没开门。她在里头问:‘有什么事?’她的声音平静下来了。
“我说你是不是在看《月亮与六便士》?我其实心里清楚,她不会看那本书的。她没有读小说的习惯。她的生活不需要毛姆。她一定也有青春的幻想,但那不是靠文学激发起来的。
“她隔着门说:‘哦,是你借给我的那本书吧?我还没看咧!’她又上我的当了。她给我提供了开门的借口。我说:‘那本书我还有个结尾没看完。能不能让我今晚上看完再借给你?’
“果然,她开门了。一只白炽灯发红的光从她的房间里射出来,从她身后射出来。她成了一个黑黑的剪影,好动人的剪影。她平时扎马尾辫的头发纷披了下来。黑色的瀑布,黑色的音乐。她的剪影是一幅画。
“她说:‘拿去吧。我不看了。’我不在乎你看不看。我只在乎我找到一个敲开你闺房门的借口。这个借口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她返身进屋去拿书。我跟着也走进去。她回过头望了我一眼。我的表情我想就是取书的表情。这种伪装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要拒绝?要不要把我轰出去?要不要说这是姑娘的闺房,你还是站在外头等吧?她的犹疑对我有利。你进去了,她就什么也来不及阻挡了。事实就是如此。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很快。比我估计的都要快。你知道什么叫做崩溃吗?”
我不知道,但我能猜到。今夜的啤酒真好,我有些过量,有些微醺。我想哑马也是如此。两个男人在一起,谈到了最好的话题。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在她俯向搁在一张凳子上的皮箱时我从后面抱上来了。那本书就摆在皮箱上头。它摆在那里,里面的故事等着翻阅,就像现在的她,等着男人来翻阅。
“……我听到我的怀里面一声低低的尖叫。一股女人头发的香皂味在我的鼻头前爆炸开来。她在我的怀里颤抖和挣扎。这是拒绝,还是召唤?还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意思?我管不了那么多。
“几乎可以说,没有反抗,没有意料中的强烈的扭打,没有怒斥和痛骂。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声可以视之为无的低低的尖叫。在一分钟之内她就顺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