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18岁的萨冈以《你好,忧愁》享誉巴黎,获得当年的“文学批评奖”,其后每一部作品都大受关注。在文学及以后的影视作品以外,她也是新闻不断,令人瞩目:飙车、离婚、剽窃、吸毒,不一而足。到90年代,萨冈又因拒绝出任院士而声名大噪。这位明星作家以其独有的方式演绎了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形象,她与波伏娃、尤瑟纳尔乃至杜拉斯、萨洛特等文学界的女大腕差异明显。
44年后,步入老年的萨冈再遭风波:参与走私毒品及吸食可卡因的丑闻曝光,令身患严重骨质疏松症的她身心俱疲。于是,携着自己出版的二十多部作品,她回到了故乡,在洛特河畔祖屋旁边租屋而居,埋首阅读自己的作品,并付诸文字。三个月后,这本《肩后》、也就是她的最后一部作品诞生了。“应该说恰恰因为创作这部作品,我才沉浸在既可意会也可言传的一种无比幸福之中:我待在洛特河边的那个昔日的小村庄里,这里的天总是十分寒冷而美丽,床脚边壁炉中的火整夜燃烧,不时发出噼噼啪啪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我非常开心,它能温暖我的心房。”萨冈如是说。这是一种有些特别的幸福:它只属于创作者。
萨冈承认,她几乎从来不读自己写的东西。在这本书之前,她只读过自己的那本《那一月,那一年》———当然,那是在飞机上,特殊情况,实在没有选择。因而,这次大规模重读自己过去的作品使她“时而陷入尴尬的境地,时而又自鸣得意,多少有些飘飘然。好在这两种情绪并没有表露出来”。比如,她这样评价自己的成名作《你好,忧愁》:“这本书的成功对我来说是主的赐福。因为有一次在清晨,我一边往平时为我提供学习便利的那个巴黎修道院走去,,一边就在心底暗暗发誓,要闯入这个毫不设防的城市,去沐浴在荣誉的光辉里。”
当年荣誉之光来得太迅速,太强烈了,很难不招来令人不快的评说。不止一个批评家被她的成功激怒,拿萨冈自己的话说,“他们更为我没有被这所谓的成功所击伤、击败、击毁而感到恼怒。”但是不论如何,萨冈是坚强的。拿到《你好,忧愁》的版税后,她马上购置了她的第一辆小轿车,一辆旧的“美洲豹XK140”牌轿车。虽然是辆二手车,但非常气派,令她颇感得意和自豪。
这样的细节是此书的亮点,也是我辈读者乐于看到的。从广义来讲,这本《肩后》当然可以归入自传一类,当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生活自传,因为它是以二十多本小说为主体进行的。这自然是有原因的,此时的萨冈,记忆力已经完全衰退:“若仔细推敲,我个人编年史的惟一标记可能就是我的小说发表的时间,这是惟一可以核实、准确无误的标记,最终也几乎可以说是我生活中不可忽视的标记。”这就是一位明星作家文字生涯与生命最后阶段的总结语,读来令人不由生起些许感慨。只有攀着作品的把手,她才能在生命之潮中站定,对过去的自己说一句,“你好,萨冈。”
过早成功的好处使萨冈从渴望荣誉、希望成名、期求获得赞誉的梦想中解脱出来。这本书的主题并不是回顾自己的成功,以及跌宕的一生,而是想重新找回过去的一切,并重新学习如何生活,而学习如何生活是没有任何年龄限制的。她说,“我们整个一生所要学习的就是如何生活。”撇开其小说到底是否属于纯文学之类的废话吧,“学习生活”四个大字才是萨冈回首人生之后赠给读者的真正箴言。胡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