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拿到了工钱,回家的路依然伤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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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死了。几乎与响水老家村口坟地上传出的哭泣声同时,39岁的潘连生正蹲坐在300多公里外的南京升州路某高层楼盘建筑工地,手拿工头老板开具的5104元欠条,面容扭曲。
“二姐死了,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可74岁老母亲又处于弥留之际,我可千万不能再错过哇!”民工潘连生流着泪,几乎是咬着牙对记者说, 要不回5104元打工钱回家救母,他还能算是哪一门子的顶梁柱?
噩耗:
姐姐病故 母亲病危
2月2日,距离春节只剩半个月了,潘连生所在的工地虽然仍在正常运转,但轰鸣的机器声已不再能掩饰得住众工友盼望回家过年的心愿。傍晚时分,潘连生突然接到妻子从老家打来的电话,“二姐得肺癌去世了,你马上回来!”潘连生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大他10岁的二姐是最疼他的,噩耗传来,潘连生归心似箭。3日一早,潘连生找到工头老板,诉说原委,老板给了潘连生500元钱,准他请假回去料理姐姐后事。
出了工地大门,潘连生一路狂奔,即将上车时,又在汉中门长途汽车站一公用电话亭给家里打去了电话,想向家里打个招呼,省得路上担心。谁知电话刚一接通就听到噩耗,二姐去世时,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母亲异常悲痛,原本就被查出胰腺癌晚期的她于日前病倒,而且病犯得十分厉害,已经神志不清,“镇上的医生来过了,说恐怕也不行了!”妻子语无伦次,一直在哭。
潘连生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原本只以为仅是姐姐去世,临走时从工头老板那里只拿了500元,因为姐姐出嫁多年,儿女也都已长大成家,钱上面不需我这个做弟弟的付出多少。可现在母亲也快不行了,我是家里的长子,我不立即回去哪里能行?回去不带足够多的钱哪里能行?”
潘连生在工地干活的半年中,除去已前期拿到手的1000多元工钱,还有5104元的工钱没有结清,本来工头老板说的是等2月14日放假回家时,一并结清的,可眼下情势急迫,潘连生拿钱回家料理后事变得刻不容缓,“因为母亲常年患病,负担很重,还有两个儿子要抚养,因此家里现在不但没有积蓄,还欠着2000多元的外债。”
潘连生又一路飞奔回工地,从枕头下取出工地老板开具的欠条,再次找到工头老板,将母亲也已病危的情况告知,请求将所欠5104元工钱立刻结清,他好回家办事。而工头沈老板则表示,由于年底资金周转紧张,现在就要将5000多元全部拿走很难办到,还是等到规定的期限再拿不迟。
讨薪:
和老板谈崩还遭打
由于结清工钱的要求被工头老板拒绝,2月4日晚,潘连生来到工地宿舍区,找到沈老板上面的大包老板肖老板,再次提出结清工钱。“大包老板听说情况后,让人把直接管我的工头老板喊来,提出先给我3000元回家办事,余下的2000多元再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陆续汇给我。”沈老板随后也同意了。可潘连生却十分担心“余下的2000多元接下来再汇”的可靠性,坚决要求将5104元一次性结清,“虽然都是盐城老乡,可沈老板所在的大丰我都从来没去过,家住哪里更不知道,万一我走后突然变卦,怎么办?”
潘连生的坚持引起承包老板的不满,谈到晚上11点时,肖老板收回了原先答应的先给3000元钱的承诺。
双方很快发生争执,潘连生说,“晚上11点左右,我仍然呆在肖老板的屋子里不肯走,结果其他几个民工从外面进来,强行拉我出去,并对我进行了殴打。”潘连生说,由于对方人多,他一个人根本不是对手,急忙拨打110求救。
110民警随后赶到,潘连生声称自己被打伤,随后前往医院检查,医院检查结果表明:潘连生软组织挫伤,并无大碍。第二天,潘连生给沈老板打过几次电话,但均未能得见。
痛心:
工友怀疑其不幸遭遇
昨天中午,当记者来到潘连生所在工地宿舍区时,潘连生正在一工棚2楼瓦工班头房间里,双手捂胸,一脸愁容。潘连生开始向记者诉说自己讨薪的遭遇,可每说一句,都招致围观工友的奚落。“老板对你够可以的了,都已经答应提前付3000元给你,余下的两三天再汇,可你恨不得一口吃成个胖子,非要5000多元一次结清,怎么可能呢?年底谁的钱不紧张啊?”另一个工友则说,“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那还不乱了套?”甚至还有工友说:“你姐姐得了癌,你妈也得了癌,你姐姐前脚刚病死,你妈后脚也病危,这么凑巧,真的假的啊?”
一名工人进来说,老板下午会就结清工钱一事给出最后答复,要潘连生等一会儿。在等待老板的间隙,潘连生向记者介绍道,他是2006年8月从盐城响水农村来到南京,在老乡的介绍下,得以进入升州路一高层楼盘建筑工地,干起了瓦工活。
潘连生说,半年来,他在工地上干得很卖力,前前后后,他给老板整整做了100个工,“干10个小时算一个工,一个工70元工钱。”潘连生说,瓦工主要是砌墙,可砌墙也有讲究,宽厚的大墙最容易砌,由于对技术要求并不很高,一般安排小瓦工做,而小墙宽度窄,技术要求高,只有熟练的老工人才能砌,“我大多砌小墙,因为技术好。”
眼看5000多元血汗钱迟迟拿不回,潘连生满脸愁云,“按一个工砌墙用砖700块算,我在这里半年光垒砖头就垒了70000块!”潘连生顿了顿,“70000块呵,这个数字是个什么概念!”
潘连生说,工地上,干活挣得的工钱一般都在工头那儿记账,除了每月必需的生活费用和小额开销,大部分钱款都由工头保管,待到年关一并发放,好欢欢喜喜回家过年。可每月月末,总有一些生活枯燥的工友跑到工头那里,顾不上年末,就从自己的账本上一次取出三五百元钱来,买烟的买烟,买酒的买酒,改善伙食的改善伙食。可半年下来,潘连生总共只取了1300多元用作生活开销,“我上有抱病的老母,下有两个不满20的儿子,老婆在家只靠七八亩薄田守着生活,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潘连生说,“没想到现在钱却拿不到,当时我真白省了!”
结局:拿到工钱
踏上返乡救母路
当日下午1点左右,记者领着潘连生与肖老板进行了协商,最终肖老板同意了半年工钱全数结清的要求,但潘连生被打入院检查的300多元费用,必须从工钱中扣除。此时的潘连生不再坚持。
离开工地时,潘连生一直双手紧捂胸口,快步行走,一是因为胸口仍在隐隐作痛,二来他是担心身后的工地老板会突然变卦,好容易才拿到的工钱会又被抢走。截至发稿时,记者获悉,潘连生已经踏上返乡救母的漫漫旅途。
快报记者 陆鸣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