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那个酷热的七月,随着一声低沉的长鼾,父亲从此长眠在我的记忆里。
岁月不能逆转,却能追溯。父亲干铁路的时候,仅有十六七岁,生活的艰辛让他过早承担起家庭的责任。入路的第二年,徐州解放了,就是在这一年里,父亲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外调外援旅途。父亲刚调到石家庄列车段时担任运转车长,值乘的岗位就是列车尾部的守车。守车的体积是最小的,而且配置相当简陋,夏天犹如一座火炉,冬天就像一个透风的冰窟,还有那种颠簸,一般人在行车时连坐稳都困难,更别说行走了。但我的父亲却要在这种环境中工作和生活。
十几年后,父亲调回故乡,负责进出站列车的收发工作。铁路实行十二小时工作制,上班时父亲的神经都是绷得紧紧的。那时我们姐弟几个虽然年幼,但能体谅父亲的辛苦。最难过的是三伏天,当时普通家庭别说没有空调,就是风扇也没有。每到父亲上夜班那天下午睡觉,我们姐弟就蹑手蹑脚地轮流用扇子给他扇风,尽量让他多睡会儿。这样年复一年,父亲干了几十年行车工作,未出过一起事故。
印象中,父亲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开会学习,直到十天歇个班才能放松一下。这天,父亲定要清唱几嗓子京戏,聊以抚慰自己长期绷紧的神经。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期,车站排练起现代京剧《红灯记》,英俊且身材高大的父亲出演李玉和一角。首场演出在车站大礼堂,当时真是座无虚席。当父亲扮演的李玉和刚一亮相,乍一亮嗓,立即博得个满堂彩!
父亲的伟大还在于他的刚正不阿,甚至我看到他的身影都是笔直的。在做人方面,他没有说教,只有表率,似乎与古人“君子行不言之教”相通,这就是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