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B13版:副刊·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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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 年 12 月 20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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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就是妥协
叶蕾
  采访时间:12月7日

  采访地点:欧麦可西餐厅

  采写者:西元

  采写对象:小乐,29岁,公司人力资源经理

  时间会使爱情加深,距离又使它变得淡薄。背叛是爱情的伤口,但未必致命。我愿意妥协,人们面对重要得无以复加的人与事,都会妥协的。

  快乐与Happy

  我和海培今年还都不到30岁,但相识已18年,共同点很多:上同一所中学,大学也是同一所,我们都喜欢印象派绘画、乡村音乐、诗词,甚至我们还同姓。

  中学时,我们俩都是好学生,在茂盛的书本里偶尔抬起头来时会眼光相逢,闪烁一两秒,然后又大胆地彼此凝视,但那一场场喧闹中的凝视是我们专享的秘密。学校里经常有早恋的同学被老师、家长拎出来狠批,而我和海培,将一抹甜蜜牢牢地守在心底,甚至同学六年,讲过的话也没超过一百句。只在温书到深夜时,想到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在校园的路上、教室的走廊里迎来一次偶遇,就完全满足了。后来当我们回想这一场景时,不约而同地都想到舒婷的《致橡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

  我们都考上了本地的名校,很快就顺理成章地成为恋人。海培的母亲在她的专业领域是个名人,关于她的报道还上过《光明日报》,因此非常强势。当她看见我和海培已经像男女朋友一样交往时,找海培谈过很多次。一方面可能认为我相貌并不出众;另外她也向海培打听过我的家庭背景。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在海培母亲看来也是与他们家门户不当的。这一点从我们的名字上可以看出来:出于希望孩子快乐的同样愿望,我父母给我起的名字是直白“小乐”,而海培父母则是从英文单词“Happy”音译过来的“海培”。

  也许是因为还在上学,我们都不以海培母亲的反对为意,照样在一起学习、参加各种活动。每当我在大学参加各种专业比赛的捷报传来,海培立即回家报告,他父亲说:“真是个优秀的女孩!”他母亲也笑了,连声说:“小乐这一点像我!”依然不改她自负的本色,但也说明她已经默认了我。到了大四,我被保送本校研究生,海培出国念建筑学。

  毕业那年的冬天,我和海培的父母一起到上海,将他送上了前往英伦的飞机。

  距离的力量

  我和海培丝毫没有以这分别的两年时间为意。因为我们萌发少年初恋的中学时代,就这样彼此相望却不可及地度过了甜蜜的时光。这短短的两年算什么,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打底,何惧分离!

  事实也是如此。海培在英国比较拮据,但他会把钱省下来给我打电话,往往我这句话过去了,他的回答还是针对我上一句话的。这种错位常常逗得我们发笑。后来有了网络,我们就互发电子邮件,我们在邮件里互诉思念。爱,不就是这样逐日累加的吗?

  我研究生毕业了,其间海培回来过一次。拿到硕士学位的海培已在英国一个建筑师事务所里打工,准备攒些钱读博士。父母以内退工人的薪资供我读了这么多年书,也是时候回报他们了。但我们两家都暂时没有能力把我也送到英国与他团聚。

  我这时感到一丝疑惑。此时的通讯工具已发展到极其方便的MSN了,可我们的联系却少多了。一来是时差,二来,现在都工作了,没有那么多空闲用于维系跨越万水千山的感情。我有时忍不住打电话给他,他一声“哈罗”倒是兴高采烈,接下来的谈话却已经像英国人那样除了天气没有什么内容了,只听见他的气息一呼一吸,被这万里的电话线弄得杂音丛生。

  我照旧上下班、升职、加班、加薪,周末就回家陪父母或去看他父母。聚会时,老同学问到海培,我流露出对我们未来的担忧,大家知道我们十多年的情感,都为我打气,说:“如果小乐和海培也会分手的话,我们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爱情总会有遗憾

  看来我的同学们都不用再相信爱情了,因为在出国的第四年、考上博士后不久,海培语气凝重地给我打了电话,坦陈在英国有了新的女友,是个成都人。我没有听完他下面的话就挂掉了听筒,任电话再怎么响也不接。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我不是一个爱猜疑的人,但是他动辄十天半月一无消息,也确实在暗示我情感归宿的落空。

  第二天海培的母亲就来公司找我,说要找我好好聊一次。海培不在的这几年,他母亲待我已完全像慈母一样了。我本来想考验自己的理性与耐受力,这天还主持了一场重要会议,这时却在他母亲面前泣不成声。

  不久我就去上海工作,因为留在家乡,免不了要应对朋友们的询问,而在上海,到处是像我这样二十大几却不论婚嫁的女性,事业空间也很大。一晃就过了两年,陆续也有同学跑到上海来发展。介绍相亲的、直接示爱的不断出现,但如果同学们都从我和海培的分手中对爱情失望,我作为当事人,又凭什么相信这浮华的十里洋场会升起新的希望呢?

  从同学的口中,我也能听到关于海培的消息,他博士毕业了,他母亲始终认为我更好,甚至因公出差时特意绕道英国去劝他与成都女孩分手,他听从了母亲的话。我听的时候总能做到波澜不惊,但回到住处却总是一场恸哭。

  有一天,同在上海的同学告诉我,海培下周回来,他父母都到上海来接他,由于现在在上海的同学有七个人了,准备为他洗尘,邀我也参加。我虽然怨恨海培背弃我们的誓言,但毕竟两人十多年的相处还是快乐居多,便同意了。海培的父母提前到了上海,又找我谈了一次,说海培非常后悔,希望我给他一次机会。我这晚彻夜未眠,两方面激烈斗争。一方面振振有辞:背叛是对爱情最大的伤害,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是可忍孰不可忍。另一方面则没有任何语言,反复播映我们源自少年时代的情意,以及我们在一起时像阳光一样明朗的感受。

  他下午抵达,先去饭店和父母见面,然后直奔这间餐馆参加同学聚会。同学们的神情都非常紧张,似乎都知道我与海培的未来就在今晚决定,都铆足了精神来调节气氛。他一进来就被按在我身边坐下,我们彼此看了一眼,刚才还笑闹着的同学们忽然静了下来,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同学们觉得该说点什么,可说来说去就变成了海培的批斗会,说得最多的就是“小乐在上海两年都没找男朋友,她一直在等你呀!”我愤然道:“才不是呢。”却看见两行眼泪也涌出了海培的眼眶。他将我带到餐馆的僻静角落,概述了这几年的事情,反复说:“原谅我吧。”我擦干了眼泪,说:“让我考虑考虑。”

  那天的聚会在深夜一点结束,大家让根本不认识上海的路的海培送我回去。路上,海培握住我的手,再次说:“原谅我吧。”我这次的回答竟然是:“好吧。”

  趁着海培的这次长假,我们回到家乡,马不停蹄地领证、拍婚纱照、办喜酒。时间渐渐抹去了一开始时彼此间的客气,我们又找回了从前在一起时的宁静与相依。他过完春节再赴英国,这次的分别很短暂,下个月,我也要去英国了。我决心把那段不快乐的插曲从记忆中删除,我有能力将它按在往事的深潭,永不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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