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4点，葛爱珍准时在雨花新村出摊。冬天炸萝卜丝饼，夏天卖凉粉，无论刮风还是下雨，6年来她天天如此。离小吃摊不到100米，是共青团路中学，15岁的儿子李天赐正在上初二，放学后他会抽空过来打打下手。为了这个捡来的儿子，葛爱珍辞掉了工作，失去了丈夫，不过，她还是感谢老天赐予了这个儿子。

　　一放学就帮妈妈卖饼

　　放学了，天赐做完作业赶紧帮妈妈卖萝卜丝饼。“天赐，给我两个萝卜丝饼！”同学小张走了过来，可能是饿坏了，他盯着油锅里的饼，直夸葛爱珍的萝卜丝饼做得好吃。天赐笑了，补充说：“我妈做的饼好吃又卫生。”正在忙活的葛爱珍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告诉记者：“我儿子从小到大懂事得不得了。”

　　尽管儿子学校近在咫尺，葛爱珍却很少去接送儿子，也很少参加家长会。她倒不是怕工作不太体面，而是觉得自己长得太老，担心给儿子“丢脸”。儿子上小学时，同学就这样说：“李天赐，你妈怎么那么老，都长白头发了，就像你奶奶一样。”葛爱珍从中品味出许多苦涩和无奈。李天赐确实不是她亲生的。但每次回忆起母子一路走过的艰辛坎坷，葛爱珍都会觉得，天赐真的就像上天赐予她的最好礼物，让她的人生因此丰富完整。

　　她不主动到学校去，天赐每天放学就过来帮她的忙，大大方方地告诉每一个同学：“我的妈妈做的萝卜丝饼就是好吃！”他说，同学怎么看，他根本不去多想，他考虑得更多的是妈妈。为了把他抚养长大，妈妈辞掉了工作，失去了丈夫，原本年轻漂亮的她经历了太多的波折，才会变得像“奶奶”一样苍老。

　　天赐，老天赐的儿子

　　26岁时，葛爱珍与小李喜结良缘，这在当时还被传为一段佳话。小李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又同在公交公司上班，她做售票员，他做司机。婚后夫妻俩非常恩爱。但几年过去了，葛爱珍却一直没怀上孩子，后来检查得知，原来是丈夫的原因。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夫妇俩的感情。葛爱珍断了生儿育女的念头，一心与丈夫过二人世界。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家庭突然闯进了一名新成员。1991年10月10日下午5点，丈夫回家途中发现路边一个被人遗弃的婴儿。“他跑回来说，想要那个孩子，我也特别想要。”但他们都不好意思直接去抱，就委托对门邻居将孩子抱了回来。打开棉被，他们发现是个小男孩，丈夫当时就高兴得跳了起来，夫妇俩给他取名“天赐”。

　　可孩子抱回来没几天，夫妻俩的兴奋劲儿没了，“儿子抱回来的时候才二斤八两，给他喂什么吐什么。”葛爱珍担心孩子有病，否则亲生父母也不至于遗弃他。抱孩子上医院检查，医生说，天赐患的是血癌，养不活。

　　葛爱珍心里难受极了，天天提心吊胆，害怕哪一天小天赐就夭折了，但她并没有放弃，听说一种叫力多精的奶粉好，她就买回来给他喝。力多精要19元一袋，她每个月只拿106元钱，不过这钱她舍得花。小家伙对力多精很感兴趣，一口气把一奶瓶全喝光了。在她的精心调养下，天赐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100天之后，他已经长得白胖胖、粉嘟嘟的了。“你看，这就是他抱回来100天时的照片。”葛爱珍找出当时的照片给记者看，照片上的天赐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工作辞了，丈夫走了

　　为了照顾好天赐，葛爱珍索性辞职，在家一心一意照顾他。葛爱珍沉浸在做母亲的幸福之中，同时也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原本，丈夫回家之后，还会抱一抱天赐，亲一亲他的小脸蛋，后来就不抱了。葛爱珍回忆，天赐上幼儿园时，丈夫提出，天赐一天天长大，花钱一天比一天多，他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就算不是亲生的，相处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我怎么忍心？”葛爱珍坚决不同意，“这个小孩已经被抛弃一次了，我再把他抛弃，他不是很可怜吗？我要饭也要把他养大成人。”

　　在葛爱珍的坚持下，天赐得以继续留在李家。但自此葛爱珍和丈夫之间越发冷淡了，到小天赐五六岁时，小李对妻儿已经不闻不问，最后连回家的次数也少了。想到曾经恩爱的夫妻就这样成了陌路人，再看看一脸天真的小天赐，葛爱珍心如刀绞。

　　2000年初，丈夫提出了离婚。因为身世一直被蒙在鼓里，小天赐根本不明白，爸爸妈妈怎么突然要离婚了。他问爸爸，爸爸直接告诉他：“我和你妈就因为你不和。”更令天赐没想到的是，法院把他判给了爸爸。此后，天赐跟着爸爸住了20天。这些天，葛爱珍想儿子，早也想、晚也想，睡觉还在哭。有一天，她做好了饭送到学校去，天赐抱着她不放，一边哭一边说：“妈妈，你带我走吧，我想跟你过。”葛爱珍忍不住对儿子的思念，对前夫提出了把天赐带在身边的要求。

　　没有工作，葛爱珍把房子租了出去，带着天赐住回娘家。可是，娘家很快就拆迁了，葛爱珍不得不搬回来。为了谋生，她做起了小生意，夏天卖凉粉，冬天炸萝卜丝饼。渐渐地，天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他异常平静，安慰母亲说：“不是亲生就不是亲生的，你对我好，你就是我妈，我对你好，我就是你儿子。”

　　看到母子俩过得如此艰难，不少邻居热心地帮葛爱珍介绍对象，都被她拒绝了，她怕重新组织家庭，又让天赐受到伤害。她说，天赐命中注定就是上天赐予她的孩子，拥有天赐她已别无所求。

　　“让爸爸回来吧”

　　晚上，记者在她家看到，母子俩的晚饭菜只有土豆丝和芹菜，不过天赐却吃得很香。葛爱珍说，以前她会买点肉或者盐水鸭回来，但是天赐每次都说“不喜欢”，不肯吃。他说：“妈妈，我们没钱，就不要买肉了，就买一点肉丝炒菜就行了。”

　　葛爱珍说，天赐在吃穿上，从来没提过一点要求，“我买什么他穿什么，这裤子是居委会主任儿子穿了小拿来给他穿的，他从来不和人家攀比，就穿上了。”

　　以前，葛爱珍让儿子中午在学校吃饭，可她每次给天赐5元饭钱，他最多只舍得花2元，另外3元钱省下来还给她。如今，她干脆做点饭菜，让儿子回来吃。天赐告诉记者：“我妈妈抚养我很不容易，看家里这种情况，我应该节约一点。”

　　天赐长着1.78米的大个子，虽然瘦，但身体很好。他告诉记者，他不仅没有血癌，连感冒都很少，体育成绩也不错，最大的梦想就是当运动员。

　　有一次到奶奶家，天赐看到了爸爸，发现他现在过得并不好，奶奶悄悄跟他说：“最好让你爸爸妈妈破镜重圆。”为此，他曾多次劝葛爱珍：“妈妈，原谅爸爸吧，让他回来跟我们一起住吧。”

　　“他长这么大，爸爸没有给他买过一支笔，不过他一点不恨他爸爸。”葛爱珍说，天赐有机会就在她面前提及爸爸的好。去年，爸爸曾给了他5元钱，他跑回来兴奋地说：“妈妈，爸爸很关心我，他自己没有工作，还想到要给我钱。”末了，他还是离不开那句话，“你原谅爸爸，让他回来吧！”

　　快报记者 钟晓敏

　　实习生 殷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