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工葛大海在下班的途中,撞上电线杆,当场死亡,留下下岗的妻子刘芳芳和正在上学的儿子葛小江。铁道局领导送来了五万元赔偿金。在要好的邻居建议下,刘芳芳向丈夫单位的马副总讨要更多的赔偿金。这时,丈夫生前资助的女孩王琴走进了刘芳芳家,问她讨要学费。一场拉锯战由此展开……
谁来可怜我
马副总下了车,朝这边走来。人群给他让出一条道。他看见刘芳芳,一愣,再瞥见地上的字,眉头立刻蹙成一个深深的“川”字。马副总对围观的人说:“去去去,不上班,在这里看什么热闹!”
人群渐渐散开了。马副总对刘芳芳说:“你这个人啊,准备闹到什么时候?你在这里胡闹,影响大家正常工作,情节有多恶劣你晓得吗?”
刘芳芳摇摇头,说:“马副总你搞错了,这里是大马路,人人都可以来的,铁道局在里面,我又没有进去。大家高兴过来看,我也没有办法。”
马副总怔了怔,咳嗽一声,又道:“我晓得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劝你不要再玩花样了。”
刘芳芳说:“我没有玩花样。我是实在没法子了,只好跪在这里。我现在跟地铁里讨饭的没啥区别,都是求人家给我一口饭吃。”她说完,便伏下身子,头碰着地,动也不动。路边不时有人经过,见到这情景,都过来看。马副总怔了一会儿,没法子,也只好进去了。
太阳晒得厉害,刘芳芳戴上草帽。膝盖有些麻了,她捶了捶。过了一会儿,旁边来了个卖棒冰的老太婆,头上包块毛巾。她朝刘芳芳看,操着外地口音说:“这块地方是我的,我一直在这里卖棒冰。”
刘芳芳忙道:“对不起对不起,阿婆,你借我用几天,我有急事。”
外地老太嘿了一声,说:“你急得过我吗———我不把这些棒冰卖完,家里那几口人晚上就要饿肚子了。”
刘芳芳叹了口气,把地上的纸往旁边挪了挪,腾了一小块地方出来。外地老太走过去,将棒冰箱子往地上一放,再解下头上的毛巾,擦了擦脸。
“这么热的天,你跪在这里干什么?”她问刘芳芳。
刘芳芳苦笑:“讨饭。”
外地老太诧异地朝她看,又朝那张纸看,可惜她不识字,只是摇摇头。中午时,太阳火辣辣地晒下来,渐渐地,刘芳芳就有些吃不消,她的头越来越疼,裂开似的,眼睛也有些发花了。外地老太瞟她一眼,道:“汗出不来———你快要中暑了。”
刘芳芳吃了几颗仁丹,在太阳穴上抹了些清凉油,勉强道:“没事的。”
外地老太嘿嘿笑道:“你这身子骨,讨饭不行,只能在家看看孩子。”
刘芳芳笑笑。没力气说话。头越来越重,像顶个大铁锅,很快地,眼前一黑,没了知觉,上身直挺挺地往前倒去。
刘芳芳是被铁道局的门卫送到医院的。门卫请示了局里的领导,领导说救人要紧,便将她送到附近的职工医院。医生检查了,说没什么大碍,就是中暑,吊两瓶盐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傍晚,刘芳芳离开医院,看见王琴急匆匆地赶来。刘芳芳一愣,还不及说话,王琴已经一把扶住她,关切地说:“阿姨,你怎么了?真是急死我了。”
刘芳芳看着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不晓得该说什么,索性不说了,也没力气挣脱,任由她扶着,一步步朝车站走去。
王琴问她:“阿姨,你怎么会中暑的,你去哪儿了?你能不能把学费给我?”
刘芳芳脑袋“嗡”的一声———又来了。
王琴不紧不慢地说下去:“我们老师说了,如果再不交学费,我只有退学了。而且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上学了,好多新东西都没有学到———阿姨,我好不容易才读到初三,眼看就上高中了。我不可以退学的。”
刘芳芳皱着眉头看她。王琴眼睛眨巴眨巴,咧着嘴,带着讨好的笑容。王琴轻声道:“阿姨,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刘芳芳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仰头看天,跺了跺脚。“真是要命———我可怜你,那谁来可怜我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