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志民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爱她的丈夫及乖巧的女儿，但她选择了离婚。因为，她同时又是福利院的护理员，长年照料脑萎缩的老人，这些老人们无法离开她。基于爱与责任，基于对那份工作的尊重，她选择了福利院这个家。

　　爱的痛苦抉择

　　12月1日上午10时，重庆第一社会福利院休养区。

　　天有些阴沉，肖志民扶着一位老人在院里散步。老人穿得厚实，深棕色棉袄和黑色棉裤，还戴了一顶鹅黄色的毛线帽子。肖志民是福利院的护理员，照料老人是她的工作。 这里也是肖志民的家，她几乎24小时守候在老人跟前。

　　肖志民的父母住在鱼洞，离福利院仅10分钟车程，但她很少回去，即使抽空跑回去，最多也只呆2个小时。福利院的老人离不开她。这个冬天让肖志民有些不习惯，偶尔哀伤、寂寞。她本有一个幸福的家，但她离婚了，第一次独自一人过冬。

　　在去年冬天的这个时候，丈夫要她作出选择，到底要家和他还是要福利院的老人。最后，肖志民选了后者。“怎么选，真的好难啊，其实，是无法选的。”丈夫需要她，老人们更需要她。

　　肖志民出生于一个困难家庭，只读了小学，16岁进入巴南一麻纺厂工作，后随丈夫罗农超在蓄电池厂做杂工。1985年，厂里效益开始滑坡，加上女儿的出世，肖志民便辞了工作，在家带女儿。

　　每月靠丈夫几百元的收入，一家过得拮据，但也算融洽。丈夫生活习气好，不赌博，女儿又十分乖巧。肖志民偶尔出去打打零工，1998年，她到第一社会福利院当杂工，为老人打饭、抹屋、拖地、洗衣服等。其间，她开始学习照顾老人起居。

　　从2003年起，肖志民开始负责照料77岁的张尚光，这是她照顾时间最长的一位老人，直到今年11月逝世。

　　张婆婆患了严重脑萎缩，神志不清，大小便失禁。从去年开始，肖志民不得不24小时守在她旁边，即使夜里也睡在张婆婆身边。当然，她与丈夫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回去。

　　此时，女儿已20岁，从卫校毕业到成都读书去了，丈夫常常一个人在家，对肖志民很有意见。“以前没做护理时，回到家就能吃饭，可现在回去，从来都是一个人，没人做饭，也没人照顾。”丈夫曾多次喊肖志民回家，甚至要求她辞掉这份工作。肖志民很犹豫，“走了我不放心，一会怕别人把张婆婆的屁股擦烂了，一会又担心张婆婆流尿了没人帮她换。”于是一拖再拖，她都没有回过家。

　　就在去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丈夫提出了让肖志民艰难而痛苦的抉择。

　　她无奈选择离婚

　　离婚？哪个女人愿意？挂了电话，肖志民泪如雨下，家、丈夫还是张婆婆？她辗转好多个夜晚，无数遍地掂量，反复问自己能否丢下张婆婆，是不是该舍弃自己的那个家。

　　张婆婆初来院里时，整个人蜷缩一团，浑身发抖，肖志民看了很难受。经过半个多月的调理，张婆婆气色好多了，但她也离不开肖志民。

　　肖志民爱唱歌，她也教张婆婆唱。“其实唱歌也需要记调和词，对患脑萎缩的老人来说，有很大的好处，心情也会好起来。”

　　2003年，张婆婆不小心摔倒，进了医院。在医院里，张婆婆见不到肖志民，像疯了一般不停地唱歌，唱那些肖志民教过的歌，不管医生和护士怎么说都不听。院里只得将她接回来进行保守治疗，可当张婆婆一回到院里看到肖志民，她立刻就安静了……

　　张婆婆的子女偶尔也会来看她，可神志不清的她连最喜欢的孙女及孙女婿也认不出来，她只与肖志民说话。“这让我很感动，我觉得我的付出有回报，这就是一种回报。”

　　肖志民说，她无论如何不能丢下张婆婆，“其实，我很尊重这份工作，每个交到我手里的老人都是对我的信任，我想尽心陪伴她们走完最后一段路程。时间长了，自然有感情，我得对她们负责。对于丈夫，我的确腾不出身来照顾他，我能理解他，离婚后他可以找一个能照顾他的人。”

　　就这样，肖志民毅然作出选择———离婚。

　　全身心照料老人

　　办完离婚手续后，肖志民的家就在福利院了，可以全身心照料老人。

　　照顾脑萎缩的老人并不容易。“长期瘫痪在床的人容易生褥疮，且睡久了周身疼，”肖志民说，她要定时为老人“变化”姿势，平躺2小时，侧卧2小时，将老人抱到外面耍2小时。常常抱不动，她只好先为老人翻身，“动作大了老人会疼。”现在她的动作已很熟练，力气也大了。

　　在肖志民眼里，这些老人像小孩一般，需要哄的。她说，必须时刻注意老人水喝得多不多，如果多就得一个小时去看一下，不多则2小时一看，因为老人就算流了尿也不知道。

　　在福利院里，老人的饭菜是由护理员负责的，因张婆婆不能吃硬饭，肖志民给她开了小灶，煮些豆腐、胡萝卜、肉沫，让老人吃得有营养。可张婆婆吃饭也很“淘气”，当肖志民将一口饭喂到她嘴里后，她嚼了下，把米汤喝了，却把干的吐出来。试了好几次，张婆婆都不接招，肖志民只好哄她说：“赶快吃哟，吃了上街哟，去看好看的东西。”张婆婆每顿只吃一两饭，就这一两饭也要吃上一个小时。

　　到今年5月份，张婆婆连肖志民也不认得了，饭也喂不进去。“可老人即使是饿也说不出来，她根本就不晓得饿。”肖志民只好用奶瓶喂。她为张婆婆熬了鱼汤，将鱼肉炖成羹，一口一口地喂。

　　有人开玩笑说：“现在老人要像小孩一样哄，小孩你把他养大还有点想头，可老人到最后连你是谁都记不住，更别说感激了，划不来！”肖志民不这样想，“相处久了，也有了感情。看着他们在自己的照料下，能笑，悄悄给我说话，心里就快乐，也满足。”

　　现在并不缺少爱

　　肖志民现在照顾的老人叫李代辉，今年86岁，同样患脑萎缩。

　　那天，散了一会儿步，老人突然像小孩般耍起了脾气，不肯再走。“这样，我们来唱歌好不好？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那首歌吗？铃儿响叮当，响叮当，共度好时光，”她哄着老人。这招很管用，老人也跟着哼了起来，不知不觉地被她扶着走。

　　走累了，就在椅子上休息。李代辉似乎发现了什么，反复揉着棉袄上的一粒扣子，不停地念道：“阿姨，我的扣子掉了，掉完了！”肖志民凑上去，发现老人的扣子有些松了，便笑着说：“是，它松了，我给你缝起，”转身便去拿针和线。

　　“衣服脱了冷，就这样穿着，我给你缝，你不要乱动哟！”肖志民有些严肃地告诫老人，可李代辉对她的话却没有反应，嘴里却冒出：“那天我在屋里看到一只飞蛾，好大哟，我怕！” 肖志民娴熟地将扣子钉牢，并顺着老人说，“不怕，飞蛾飞出去了，没得了。”

　　李代辉的话只有肖志民才听得懂，还常常靠近肖志民耳边说些悄悄话，很是亲密。这让肖志民的心暖暖的。

　　前段时间，为感谢肖志民对张尚光老人的悉心照料，张的子女向福利院赠送了一面锦旗。肖志民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

　　肖志民说，她现在并不缺少爱，也很幸福。老人们都非常喜爱这位“阿姨”。

　　李珩/文 罗川/图

　　据《重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