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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人：南京谷以成

　　发帖时间：8月10日12:21

　　当马立本满怀憧憬地闯进南京的时候，才发觉打工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安德门劳务市场，比庙会还要拥挤，像他这样一身力气的壮年汉子多得是。几天挤下来，也没人雇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除了干农活，至多也就会开个手扶拖拉机，城里哪有这玩意啊。像这样两手空空地回盐城老家，脸往哪放？而且家里要砌房子，要供两个孩子上中学，缺钱呢。

　　在小旅店住到第四个晚上，他撑不住了，硬着头皮到鼓楼附近找一个远房的亲戚帮忙。亲戚倒很热情，通过关系给他找了一份送煤气的工作，随后，他也住进了几个打工老乡合租的房子。

　　送煤气不光是个力气活，得认路记路才行。马立本哪清楚南京的大街小巷啊，经常送晚了，耽误用户烧饭，反映到公司里，三天两头被扣钱；再后来，他自行车后面拖着四瓶气，在路上为了让横穿马路的小女孩，没把住龙头，撞在了路牙上，煤气罐掉下来，把他的右小腿给砸骨折了。这样，也就丢了第一份工作。

　　老婆慌里慌张地从家里赶来，急得直哭。他倒若无其事，石膏才打了两天，就借了根拐杖，拄着出院了。休息的这段时间，他和老婆整天想的就是怎样找活干。贩蔬菜、卖盒饭、收废品、在家电城门口帮人送货，想了一大圈，也看了一大圈，不是没头绪，就是没本钱，再不就是没门面，一句话，难。后来，终于发现一个既不需要多大本钱，又不需要正式门面的活：洗车。附近这条路上还正缺个洗车的点。

　　马立本买了一捆水管和几大袋洗衣粉，趁着夜色，洗车点就开张了。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弄个铁皮桶往路边一搁，就算是招牌了。果然，就有车停了下来。他拐着腿，用水管冲洗车身，老婆则细心地擦拭车里面。开张的头一个晚上，就洗了十一辆车子。出租车四块，其它小车五块，数下来竟然挣了四十六块钱！凌晨收摊的时候，他和老婆在馄饨摊上一人吃了一碗，他那一碗放的辣油特别多，满碗的红汤。

　　等到腿差不多好利索的时候，马立本已经做得很有点架势了。他给自己和老婆都配了人造革的围裙和长筒胶靴。又从拆迁工地上捡了两只旧沙发，洗洗干净，让司机好坐下休息。在沙发边上放了收音机和一包“秦淮”香烟，虽然并没几个人抽他的烟，但让人觉得心里舒服。生意好了，一个晚上能洗上几十辆车。再有几个要打蜡的，赚的钱就更多一点。

　　天渐渐凉了，又由凉变冷。虽然戴着橡胶手套，还是吃不住冰扎扎的水。他和老婆的手，一个满是冻疮，肿得发亮，像是山芋；一个满是裂口，到处渗血，像是树皮。有的洗车点熬不住，就歇了。马立本的生意因此更好了起来。这样，越冷他就越觉得开心，恨不得零下十几度，别的洗车点都歇了才好。

　　但事情坏就坏在这天冷上。那天下午，马立本又拾掇家伙准备出摊。给他接水管的那一家人慌里慌张地告诉他，说他洗车淌了一地水，早上冻住了，一个上初中的女孩骑车经过时摔倒了，头磕破了，胳膊也骨折了。这家人报告了派出所，这会儿派出所和城管正要找他呢！他一听，拽着老婆回去，赶紧收拾了东西，逃了出来。

　　他们没敢去中央门长途汽车站，而是直接到了长江大桥桥头堡，准备拦车补票，赶回老家。

　　等车的工夫，有个男的脖子上挂着个照相机，过来兜生意。“兄弟，留个影儿吧！一分钟就能拿到照片。不在大桥上照张相，就等于没到过南京！”老婆就扯马立本的衣服，“来南京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在大桥上照过相呢！”他就拉上老婆，站在大桥的栏杆边，照相的师傅叫他们摆出照结婚照的样子，还要喊“茄子”。

　　到底是南京的照相师傅，照得比县里照相馆拍的结婚照还要好。照片上两人都笑嘻嘻的，背后，长江大桥一直伸到天边。老婆说：“南京就是漂亮！”

　　马立本付了钱，拎起行李，跟老婆说：“走！反正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派出所有我们的暂住登记呢！不如先去看看那个中学生，估计问题不大，该赔不是就赔不是，该赔钱就赔钱。春节生意肯定好，还能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