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八月间,我们那幢楼的楼顶水箱总是上不满水,有时竟一连五六天进不上一滴水。住四楼的四户人家总要到楼下去拎水,于是水桶便成了不可缺少的“宝贝”。每到这个时候,邻居老刘总把他的铁皮桶放在门口,任凭三家邻居借用,从不放进屋,邻居也用不着打招呼,这情景已延续10多年了。
老刘知道我们老两口身体不好,儿女离家远,每次总要替我家拎上两三桶。“谢谢了。”“不用谢。”这一谢一答的客气话也不知说过多少回。时间一长,我和老伴商量也想买个桶。老刘知道了,一再嘱咐我不要买:“有一个桶就够了,别浪费钱,有钱不买半年闲。”他非常爱惜那个桶,每年夏季过后,都要给桶涂上一层漆,怕底磨耗生锈,还用铁丝圆个圈,焊在桶底。看上去,那桶再用多久也不会坏。
有年冬季一场大雪,气温骤降,水箱被冻坏了。冬季没有水,这是意料不到的事。老刘把皮夹克一脱,带着扳手、锤子之类,三步两步爬上楼顶,叮叮当当修了大半天,终于水箱里水声哗哗响。“水来了,水来了。”整个楼层老老小小一片欢呼。可老刘因为用力过猛,碰破了拇指,血直流,放在嘴里吮了几口也未能止得住。
早就听说老刘要搬家了,可一直没见动静。直到2000年的元旦,老刘打招呼说他有新房了,我这才知道,他真的要搬家了。几家邻居都为他搬新家、住大房而高兴,却又舍不得他离开我们这里的“大板房”。
搬家那天,天气特别好,我和老伴及楼上邻居下来送他们,临开车我想对老刘说几句祝福的话,却一句也未说出来。直到汽车开出去很远,我和老伴仍站在那里望着。真后悔,当时应该去和他握握手,哪怕说上一句也行啊。
返回楼,一眼就看见我家门口放着那只熟悉的铁皮桶,里面有张小纸条:“王伯伯,新楼小区家家都是直供水,桶留给你们了。拎水的事我已和邻居桂宝说好了,由他负责。”
如今,我们这里也已经用上了直供水,可我怎么也忘不了老刘和他的那只铁皮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