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严介和危机爆发,虽爆料频出,然而在笔者看来,尚不足以形成定论。原因在于财务数据甄别之难。
笔者关注严介和始于去年底,然而迟迟未动,原因就在于一直未能找到通往真实数据的路径。严介和作为一名非凡的言说者,常寥寥数语就能将听者淹没于概念与义理的海洋,什么“其实政府最讲诚信”、什么“企业家是弱势群体”等等,对于这些言论,我的态度是姑妄听之,因为就调查新闻而言,是调查路径以及随之呈现的核心真实,才构成报道的核心内容与冲击力,而绝非泛泛的义理传播。
一般而言,企业的年检报告和总裁讲话所引数据,是可以采信的,但如果这两大信源相互矛盾、且差距太大,则很难在此基础上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太平洋集团的总资产是多少?净资产是多少?年营业收入是多少?缺乏这些基础数据,想判断太平洋发生了什么?为何发生?危机到底有多大?是困难的和冒险的。
假设我们采信严介和所说“目前只欠银行3.82亿”这一数据,那么他规模达数十亿的资产以及上千亿元的项目订单,究竟是如何与这区区数亿元的银行债务相匹配的?其负债率之低似与经济常识相悖。
假如我们不采信他的债务数据,他的真实债务究竟是多少?其清偿能力究竟如何?
我们甚至很难从银行的催债表现,来反推太平洋的危机规模。就金融系统目前的联网管理水平而言,不同地区、不同银行对太平洋系公司整体的负债情况应该是有通盘了解的。那么,银行为什么要选择目前的公开催债方式?正向推理是,银行知悉太平洋危机深重,故苦苦催索。反向推理则是,银行公开催债恰恰反证了太平洋的债务十分有限,因为假设太平洋的债务在20亿、30亿以上,银行投鼠忌器,绝不敢以目前的方式催索债务。
严介和能否有惊无险地渡过危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项目的回款能力和资产的变现能力。而危机的公开披露,将进一步加大他调度资金、处理危机的难度,甚至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
然而如果严介和将媒体也视为危机的制造者则是不客观的。事实上最迟在今年初,太平洋的现金流已经开始出险。媒体的公开报道是在他四处救火达数月之久以后,才由法院公告被动带入的。
严介和危机是由宏观调控或我国金融业歧视民企引发的吗?虽然诚如2004年夏,上海复星总裁郭广昌在宏观调控的风口浪尖对笔者所言:“从来没有内部文件说只收民企的贷款,但每一次信贷规模的收缩,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收缩民企贷款来实现的”———但是如果没有具体的还贷数据支撑,用太平洋危机来言说金融业的民企歧视症,为时亦尚早。
值得关注的是,严介和危机其实也是对媒体职业水准的一次考验。在技术层面的考验是,如何甄别和处理企业在危机干预中释放的数据与信息?在调查层面的考验是,面对错综复杂的个案事件,又怎样以独立调查在更大范围内发掘新的事实,维护公共利益。(作者系新华社江苏分社记者 经济分析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