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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帖人:南京谷以成
发帖时间:9月27日11:39
老杨的理发店和别处的就是不一样。
首先,在他店里的墙上,除了贴着各种发型的大头照外,还挂着一副对联:“虽是毫末技艺,却是顶上功夫。”他说这是他的扬州师傅告诉他的,过去的剃头店里都挂这个;其次,贵。像他这样只摆了三四张椅子的小理发店,要是在别处,理个头也就是五块钱。而他这里,一口价,二十。你要是嫌贵,他也不挽留,劝你上别处去;第三,剪头限量。每天早上9点钟开门,到晚上10点钟打烊,也就理十个头左右。中间,最多穿插两三个烫头做头的。多了,不理,到点就下班;第四,耗时。在他的店里理发,平均要一个半小时。你要是说:“今天我有事,杨师傅能不能快点?”他说:“我靠这个养家糊口呢,我都不急,你着什么急?”这一说,你当然就不好意思了;第五,得预约。像看专家门诊一样,到他的店里剪头,一般都是电话预约。差不多到时间了,他会提前半小时通知你。错过了时间,就得等。
但是,从他店里出来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说,值。因此,老杨的小理发店生意一直很好。
老杨常说,人的一头一脚最重要了。你就是穿套两千块钱的西装,但要是头发乱糟糟的,那也至多就是个包工头。你要是穿一套不一定高档的工作服,但头发整整齐齐,脚上再蹬一双煞亮的皮鞋,那也是绝对有风度。老杨常常会讲起跟头有关的趣闻轶事。比如,早先的儿歌:“小分头,二两油;找对象,不犯愁。”“新头打三巴,不生疖子不害疤。”比如,南京的俗话,“男头女腰”,那是不能随便摸的。
别的理发师傅,家伙很多,大剪刀、小剪刀、打薄剪、卷发筒、电吹风等等,一摆几十件。而老杨呢,不管平头、分头,还是其它发型,基本上靠一把剪刀,推子、剃刀都是辅助的。想当初,他在扬州跟在师傅后面学徒,三年里,他在洗头扫地调洗发精的间隙,远远地瞄着师傅的一举一动,悄悄地“偷手艺”。晚上,就用扫起来的头发,对着镜子,练剪法,练手腕。练得吃饭时,手都抓不起来筷子,从指头一直疼到肩头。但他还是咬牙练,一天听不到剪刀的“嚓嚓”声,就像害病一样难过。后来,他离开师傅,拎了个理发箱,专门到乡下给人剪头,练手艺。二十年前,在江宁的横溪、陆郎、方山等许多村子,经常可以看见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车上绑个理发箱和一把折叠椅,到处给人理发。到了村头,椅子一撑,镜子往树上一挂,一理就是大半天。那时的头也好剪,老人“光葫芦”,年轻人“马桶盖”,小孩“一撮毛”。村民们有钱的就给几个,没钱的给二斤米、招待顿饭,都行。有时碰上给满月婴儿剪胎毛的活儿,还能吃到大肉红鸡蛋。等到用坏四把剪刀的时候,他决定要开个店,自己做师傅了。
老杨剪头的姿势很是潇洒,左手捏一把梳子,不停地梳理;右手拿一把剪刀,梳子梳到哪儿,剪刀就剪到哪儿。在如音乐般的“嚓嚓”声中,发型就渐渐出来了。后面就进入精雕细刻的阶段,老杨剪头时间长,也就是长在这一段。最经典的姿势是,头稍稍右侧,两眼微虚,对着镜子里的形象,仔细地端详。往镜子里看一回,动两剪子;再看一回,再动两剪子。最后,眉眼都舒展了,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这才算彻底大功告成。
老杨的店虽然生意很好,但他并不想扩张。有大美发店想高薪聘请他去,他也不去。带着一个伙计,守着一个小店,他觉着很惬意。但他也有遗憾的事情,有时候他会感叹:“手艺再好,我也不能给自己剪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