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单位斜对门新开了一家小小的牛肉面馆，尽管紧邻车站地势不错，但生意差强人意。面馆主人是对夫妻，经常见他们起早贪黑忙个不停，看着都辛苦。

　　某天加班，走进了这家小店，女人笑脸相迎，男人赶紧下面。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打乡下进城来谋生计的，他们动作麻利态度谦和，给人印象颇好，慢慢地同事们去得就多了，有段时间几乎成了大家加班或吃早点的固定食堂。那时面条价格并不高，牛肉面三块钱一碗，碰到食量大如我者，他们还会多放一把面条。

　　后来，一碗面条卖到了四块钱、五块钱，夫妻俩的衣着日渐光鲜，店面也扩大了几倍，还陆续请了几个帮工，从此女人就专事收银，男人则以采买为主。由于大家已经熟悉，我们有时还会点名要男人或女人亲自下碗面条，总感觉他们下的面条口味似乎就是好一点点。这一晃多少年了？不仔细想还真记不大清楚了。

　　节日值班，自然又去了那家面馆。店里食客已有不少，看样子有许多是上下火车的人。老板娘见了我，热情地领我到了一张相对清静的桌子旁，招呼人给我下面，而且很快就端到桌上。我正吃着，外面有人吵嚷，声音最高的正是老板娘。

　　抬头一看，一帮拎着大包小包的民工模样的人正在付钱，他们要求付钱时各付各的，老板娘不高兴了，因为她已经将他们的账算在一起。民工们解释说大家只是在一个工地上干活，平常并不是很熟，今天结伴乘车也就为了图个热闹。

　　老板娘没有办法，面条已经吃了，又不能不收钱，于是忍不住就高声呵斥起来，且在收钱找零时不是纸币乱飘，就是硬币叮当乱滚。民工们似乎觉得做错了事，一个个捡起零钱低眉顺目地鱼贯而出。

　　等她骂完了人，我吃完了面条也去付钱，老板娘脸上犹存怒容，但语气已经轻缓了许多，收钱找零的动作依然麻利。

　　我说：“怎么啦，这点小事也要争吵。”

　　“你看看，多邋遢的一帮农民工，身上一股怪味，吃碗面条还非得各付各的，小气巴拉得要死……”

　　我说：“人家吃碗面条也付五块钱，你这样……”

　　不等我说完，她就接过话头：“我才不想挣这些穷鬼的钱呢，今天吃了还不知道下次来不来呢！”

　　我赶紧闭了嘴，因为突然觉得胃不舒服，刚吃的面条似乎在里头翻江倒海了。

　　然而，她继续气冲冲地说：“这些农村人……”

　　哦，不经她提醒，我差不多还真忘了，她从农村来城里已经有些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