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授予了土耳其作家奥尔罕·帕慕克。他的获奖理由是:“在追求故乡忧郁的灵魂时发现了文明之间冲突和交错的新象征。”中国的作家们再次落空。昨天,记者落了个“俗套”,带着“诺贝尔文学奖离我们有多远”的疑问,采访了一些南京的作家,来听听他们对奥尔罕·帕慕克,对诺贝尔文学奖,对中国文学,都有什么样的看法。
叶兆言:
我一直想尝试那样的叙事方式
巧的是,早在奥尔罕·帕慕克被揭晓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叶兆言就看过《我的名字叫红》这本书。当时,出版社邀请他写一篇书评。还没动笔呢,那边就传出奥尔罕·帕慕克获奖之事。为了避免“攀亲”一说,叶兆言也就搁笔了。其实,看完这本书后,他对小说的奇特叙事方式十分感兴趣。《我的名字叫红》以细密画为线索,采用了一种非常奇特的多重叙事的手法:所有的角色都是主人公,都站在“我”的位置发声,每一章皆以“我”开头,“我的名字叫黑”、“我是奥尔罕”、“我将被称为凶手”……每一个人都滔滔不绝地说自己的故事,以及故事中的故事,让小说置身于“历史魔幻”之境。
叶兆言告诉记者:“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看过这种特殊叙事方式了。俄国著名作家伽尔洵的短篇小说《事件》就是这种写法。我对这种方式也一直很困惑,想了很多年,曾经希望自己按照这种方式创作长篇小说,但是一直犹豫读者是否能接受。而《我的名字叫红》就是这样的一部长篇小说。事实证明大多数读者还是能够接受这样的叙事手法的。”
至于中国作家为什么总是与诺贝尔奖无缘这样老生常谈的问题,叶兆言笑笑说,“奖嘛!不就是那么回事嘛!任何一个奖都有它自己的眼光和标准,不用太当真。得了诺贝尔奖是个好事,没得也不是坏事啊!我写东西,最希望的是大家能够关注作品。”
韩东:
中外作家干的不是一回事
韩东在被记者询问:“诺贝尔奖离我们有多远”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什么?多远?这差距不是一点半点啊!”韩东表示,同样是写小说,中国作家和外国作家不止存在语言上的差别,目的、着眼点都不一样,根本干的就不是一回事嘛!
每到文学奖颁奖时,媒体都要大谈中国文学与诺贝尔奖的关系,文学家们心里也想着如何往上靠呢,其实,它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奖,我们这么在乎地追逐它,反而是降低了它的含金量和品位。韩东说:“就算得了诺贝尔奖,又怎么样呢?只能为作家本人及作品的传播带来便利和影响,对提升整个语言的地位,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黄小初:
获不获奖要看翻译水平
江苏文艺出版社总编辑黄小初经常跟好朋友苏童、毕飞宇说:“你们说不定能获个诺贝尔奖。”他这样说,是基于一番思考的:“看看这些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他们其中有众望所归的,像奥尔罕·帕慕克、库切,也有令人大跌眼镜的,所以诺贝尔评委的口味难以捉摸。但是它一定会把目光投向我们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国的。”黄小初表示,其实中国并不缺少很好的文学家,尤其在江苏,有苏童、毕飞宇、叶兆言,但是一经翻译,文字就失色了,加上诺贝尔评委之一的中国通马悦然也退休了,中国作家离诺贝尔文学奖似乎又远了一点。不过,通过翻译,让文字增色的也不少,哪天大奖颁给了一位二流作家,大家也别奇怪!
快报记者 史丽君
【嗑书成瘾】
在书中经历自己的命运
我写这篇书评的目的,是想向这本书———《我的名字叫红》的作者致敬。
一桩谋杀案、一场费尽心机的侦破,作为本书主线的故事并不很引人入胜,引人入胜的是由此带出来的另外一个世界。作者如同细密画大师一样,一点一点地描绘出了十六世纪的伊斯坦布尔。如同繁华的背后总是另有故事,本书值得我们关注的地方,也远非故事本身。
这部小说高明的地方在于它的叙述方式。故事中的所有存在物都在说话,所有的人,活人和死人,男人和女人,都在说话。叙述成了每个人的生存方式。被害者在一开始就滔滔不绝,妇人在夜里在喃喃自语,老人在宝库里喋喋不休,甚至连被画出来的一棵树,都在愤愤不平。每个人都是叙述者,每个人都带着情绪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试图通过叙说来获得形体之外的东西,不是财富和权势,不是荣耀,甚至不是爱情。在书中,众人的隐秘心灵借由那幅树的画像,在故事刚开始不久就说了出来:“我不想成为一棵树的本身,而想成为它的意义。”
唯一沉默的,只有作者。或者用一个朋友的话来说,这本书最关键的“地方”是作者的野心。作者就是这本书、这幅细密画的大师:在让书中的每个人都有了自己强烈的风格之后,他以纯熟的手法将自己的风格隐去。我似乎可以看到作者得意的微笑。帕慕克如同隐性的导游,带着我们经由一条老调的路线,悄悄走进一个曾经繁华似锦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的所有主角都没有发现我们,而我们自己也毫无知觉。在关于电影《盗火线》的一篇著名影评中,有这样一句话:当艾尔·帕西诺和罗伯特·德罗尼坐在咖啡馆里的时候,我希望自己是桌上的那一杯咖啡。在阅读本书的时候,我有了同样的感触,我觉得自己是这幅色彩绚烂,风格华丽的细密画中的一个部分:树,画笔,路上的行人,甚至奥斯曼大师的那根针。我们甚至可以说,我也在那里;我也有我的故事。
在读完本书之后,我知道,我已经不单单是一名读者,如同这个故事里所有物件一样,如同所有其他的读者一样,我已经经历了我自己的命运。我不可能成为那棵树,或者那只狗、那根针,我只能拥有我自己的叙说。帕慕克的个人风格终于在书名和内容之间的张力中展现了出来:我的名字叫红,书名直逼意义,但书的内容却表达了意义在面临存在时的无力。叙说、观看,甚至意义,都永远只是开始,这是故事背后的秘密,也是作者在意义之外想要说的话,读者是不是能够看得出来,我想,帕慕克并不关心,因为这是读者自己的事情和命运。 马六甲
【视频回放】
帕慕克:
获诺贝尔奖的“畅销书作家”
延续近些年来形成的一个传统,瑞典人把本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授给了一个“陌生人”———土耳其作家帕慕克。中国读者,包括文学圈内的人士,对他知之甚少。本周一,专门和外国文学打交道的译林出版社资深编辑袁楠做客“生活南京.com”,就她了解的帕慕克和有关诺贝尔文学奖的情况,和快报的读者做了在线交流。
先绘画后写作
和许多作家一样,帕慕克在大学里,学的并不是文学专业。1952年,他出生在土耳其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一个建筑商的家庭,或许是受家庭影响,他在大学读的是建筑专业。袁楠介绍说,其实帕慕克最喜欢的是绘画,他从6岁开始就梦想做个画家,尽管这个梦想老是被家里人阻止,他还是一直画到了23岁,在那一年,他用自己的另一个梦想替代了绘画。这另一个梦想就是写作。他在伊斯坦布尔建筑大学学了三年建筑后,转到伊斯坦布尔大学学新闻,并开始文学创作。
东西文化兼具
土耳其地跨欧亚两个大陆,伊斯坦布尔既是一个亚洲城市,也是一个欧洲城市,奇特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是一个东西方文化交汇的地方。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文化环境,使得帕慕克很自然地把东西方文化同时揽在怀中。据袁楠介绍,帕慕克对历史、文化非常有研究,对土耳其文化非常热衷,但是他内心里又接受了很多西方的文化。“他在西方文化的中心城市纽约生活了三年,像出生在西印度群岛的诺奖得主奈保尔一样,他受西方文化的影响很深,他的许多观念都是西方的,但是他的内心还是很传统。单纯就绘画而言,帕慕尔一直认为东方的绘画是用神的眼睛看世界,而西方的绘画是用个人研究来看世界,他认为西方审美高不过伊斯兰的审美。”袁楠坦言,在西方文化占据主流的语境下,作为一个东方作家,他的内心肯定有挣扎,有冲突。
既畅销又艺术
帕慕克是诺贝尔文学奖“候选大厅”的常客,去年他就是热门人选。袁楠说,去年落选的一个原因是帕慕克的小说太过畅销,他几乎是土耳其最畅销书的作家。诺贝尔奖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地奖给一个畅销书作家。尽管帕慕克的书很流行,但在本质上他绝对是个严肃作家。“他和村上春树不一样,村上的书里流行的元素太多。”袁楠表示,帕慕克对历史非常着迷,他的很多作品都和历史有关,代表作《我的名字叫红》说的也是年代久远的故事。他在写作中借用了很多通俗小说,诸如侦探、爱情小说的结构模式,使得小说引人入胜,很好看。但是他从不简单地照搬,而是有选择地利用,本质上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艺术家,他像喜欢卡尔维诺一样,喜欢迷宫。《我的名字叫红》就是个迷宫,很好看,但是你真要弄清楚它,要费很多心思,你得满负荷地开动你的智力。
快报记者 倪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