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42版:副刊·睿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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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颈长吠与一声不吭
· 欲语还休之事
· 地铁里的汤团在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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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 年 10 月 17 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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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铁里的汤团在思考
廖增湖
  早上八点一刻,我挤在上海地铁车厢里,像宁波汤团一样柔软。我想到走过新梅天桥时看到桥底下拥堵的汽车在缓慢爬行,感到了幸福。在这种幸福感的抚摸下,我对车厢里的拥挤也安之若素了。

  幸福这东西,就像海龟下蛋,一旦开了头,就接二连三。我正玄想翩翩,车辆停靠在一个站台边上,一伙强盗般的乘客一拥而上。我变成了一个更扁的汤团,紧紧地贴在别人的肉体上,一股凶猛的香水气味,像拳击手一样击打着我的鼻孔。我死死抓住车厢扶手杆,就像刚刚缴械了的伪军。在地铁里,我总感到不安。我像一个潜水而至、或者跳伞降落的特务,自以为伪装巧妙,人民群众却一眼识破。

  我回头,凝眸,看到一个圆滚滚、硬邦邦、黑黝黝的阿姨,双手捏着一张免费散发的报纸,高举在我脸旁,鹰隼般锋利的目光通过眼镜的折射和聚焦,利剑一样钉在报纸上。我温和地看着她。她的报纸弄得我很不舒服。这位阿姨的身躯本来就比较庞大,再加上报纸,其占地面积蔚为壮观。这不符合地铁最优运营成本的原则。如果她能够稍微收敛一下羽翼,起码可以多塞一名乘客———不断地涨价,使劲地塞人,上海地铁迅速地成长为全世界最赚钱的地铁营运商。

  该阿姨不仅让上海地铁的利润产生了轻微缩减,而且警觉地用眼睛的余光从眼镜框外瞥蹭我。在二十二分钟左右的旅程,我就此被小概率事件击中,跟这位阿姨相依为命,彼此你进我退,为一根扶手的铝杆而明争暗斗,上下其手。她双手执着报纸,用肩膀依靠在铝杆上,其实也就是我的手臂上,获得了舒服的姿势。我不能丧失这个阵地,不断地暗暗使劲拱她,希望我的胳膊肘硌得她不舒服,她就可以稍稍让开一点。她的舒服是以我的不舒服为代价的。认识到了这一点,让我感到更加不满。

  以我的身高,在地铁车厢里不具备一览众脑袋的优势。我举头望过去,是一片肥瘦不一、厚薄各异、光滑粗糙并存的脸庞和下巴。在这些脸庞之上,是黑压压的头发。车厢里散发出混杂了无数体味、香水味、食品味的气息。我们每个人都反复吸进,呼出,穿厢风将之裹挟而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领袖说,有斗争就其乐无穷。

  根据我实地实历的经验,人少的地方斗争缓和,人多的地方斗争剧烈。在上海这个人口接近两千万的城市里,楼房傍楼房,人群叠人群,日常斗争不可违不多矣。我和这位素不相识的阿姨,不过是这万万亿亿斗争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们为立足权而努力,为生存权而暗斗。拥挤和斗争或许也是城市发展逻辑的一个组成部分。人们不得不时时警醒,奋勇向前。在这样一种无所不在的危机感和紧张感中,工资得以上涨,房价乘势飙升。

  幸福感和紧张感如同孪生兄弟,须臾分开不得。

  对问题的思考离不开具体环境的制约。假设地点换成某个风花雪月的郊外,阿姨变成野蛮女友,我脑子里翻滚着的一定是“缘分”这个词,并且,我会用沾了蜂蜜舌头,缓缓地对她口吐莲花。

  我会说:三生修得同船渡啊,小姐。

  文化、修养、内涵,举止,要啥有啥。

  叶开:编辑,小说家,文学博士,出版有长篇小说《口干舌燥》、《我的八叔传》、《三人行》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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