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来,73岁的常州人李延良每天的“工作”就是从早到晚看书,然后从书中找出错别字。他不但从中小学教材和《辞海》中找出几千处错误,还从金庸、余秋雨等大家的作品中挑出成百上千的错误。
他被余秋雨称为“一字之师”,他被人喻为“中国第一字痴”,他还因为错别字而与季羡林打官司。
10月13日,他从常州出发,开始了他的“全国文字质量万里行”,要“消除汉字谬误,迎接北京奥运会”。
给辞海“找茬”
“挑”出名气后,人民文学出版社高价请他挑错
12日,记者来到了李延良位于常州市区翠园小区的家中。他家中比较简陋,最惹眼的就是他床头几大橱柜的书。今年已经73岁的李延良,说话声音洪亮,面色红黑。一谈到他发现的错别字,就显得特别激动。
从2000年左右,李延良就开始给中小学语文教材找“茬”。每逢开学,他都会去买一套新版的中小学语文教材,通读之后,就会制作一张“勘误表”,然后用挂号信寄给出版社,“出版社收到信后,有的会在第二个版本中将错别字改正过来,有的则坚持不改。这几年,我在中小学教材中挑出的错误,总共有几千处。”
不仅中小学教材中有这么多错别字,在《辞海》中,李延良也找到了很多错别字。比如1989年版本《辞海》365页“南通伶工学社”词条注解中关于一处人名“张謇”被错误地写为“张骞”,“张骞为汉朝人,张謇为清朝人,前后相差一千多年。”
在1989年版本的《辞海》中他发现了有2000多处错,1999年的版本只更正了一部分,出错处仍有近2000处。曾担任《辞海》编辑委员会委员的许惟贤教授在1998年回信给李延良说,“辞海中确实有不少错误,出现这些错误,除了不细致的原因外,还有两个因素:一是因为《辞海》是集体的产物,数百人参与,许多人非语文工作者,用字不规范,二是《辞海》的定位是综合性,又古又今,又词语又百科,对内容的规范性牵制很大。”
他挑错别字挑出了名气。人民文学出版社曾请他校对26种文学名著给了2万元审读费,江苏教育出版社则请他校对初中课本后也付了2000多元钱。
曾注册“挑错公司”
“常州文字标准化咨询部”成立两三年后就“破产”了,没有人来咨询,都是他主动上门,也不收费。
李延良告诉记者,他退休前一直从事技术工作,还当过电工、钳工,最早对找错别字发生兴趣是在上世纪60年代。“那时,我在常州一家电机厂先是当工人,后来就做‘标准化审查’,主要是对设计出来的图纸啊什么的进行‘勘误’。”他说,他起初是看一本《电工学》一看就发现里面有不少错误的地方,觉得很不舒服。就用纸和笔记录下来,然后邮寄给出版社。出版社很认真,将信转给作者,作者给他回信,并承认他指出的错误,还表示感谢。这就是他与“字”结缘的开始。
随后,李延良就一发不可收拾对“字”发生了兴趣。退休后,1989年李延良还到工商部门注册成立了“常州文字标准化咨询部”。“那个时候,我就到常州大街小巷上转,看店铺招牌、宣传标语,只要是公共场合有文字的地方,我都会去纠错。”但是,这个“常州文字标准化咨询部”成立两三年后就宣告“破产”,“没有人主动来咨询,都是我主动上门,基本上也不收费。人家还是不高兴,觉得我多管闲事。”说到这,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多次与名家“叫板”
金庸来信:阁下……为拙作做出重要校改,实不胜感动,而感谢之至。
在与社会上的错别字作斗争中遇到挫折后,李延良改变了“战略”。他告诉记者,我开始看那些名家的作品,“虽然他们是名人,但是错别字都不少。”
1998年知名作家张抗抗在一篇文章里这样写道:“常州字痴李延良给王蒙、萧乾、汪曾祺等一百多名作家作品找错别字。1998年我到常州签名售书……他给我的书中找出了许多错别字,逐一核对,果然发现是错误的。每一个错误都难逃他的法眼。”张抗抗的《作女》繁体版出版,因为张抗抗的特别提议,李延良被聘任为该书的特约校对。2003年10月张抗抗在给李延良的题签中写道:“感谢您的校阅,作者、读者都受益。”
而让李延良成名、其“第一字痴”的名号在全国叫响,则是被余秋雨尊称为“一字之师”以及和金庸、季羡林的“官司”。
1995年,李延良给著名作家余秋雨去信,指出《文化苦旅》中的多处错误。1996年,余秋雨专门回信致谢,并将李延良与古代“一字师”相提并论。 1998年8月,余秋雨的另一部作品《山居笔记》出版。因为余秋雨的推荐,文汇出版社专门请李延良担任该书第五校的校对。 李延良告诉记者,他校出《山居笔记》中100多处编校质量差错,文汇出版社一一作了改正。
早在1998年,李延良买回几本金庸小说回家“研究”,发现《射雕英雄传》中有200多处错字和语法错误。随后他写信给金庸,但金庸迟迟没有回应, 李延良急了,他要将金庸“送上被告席”,法院虽然没有受理,但金庸先生终于回信表示感谢和抱歉。
记者在李延良家中见到了金庸、余秋雨等给他的回信。金庸写道:“阁下所指点多数是关于文章的错误和遗漏,校读之精,指点之细,为所有来信之所仅有,如此花费大量精力与时间,为拙作做出重要校改,实不胜感动,而感谢之至。” 李延良还曾指出《季羡林自传》中有20多处错误,季羡林没有认错。于是,李延良把季羡林推上法庭被告席。尽管败诉,但他认为自己的“挑刺”是事实存在的。
【对话】
李延良:
写错别字
就是犯罪
记者:您现在挑错的主要目标放在哪方面?
李:主要的精力放在教材和《辞海》的纠错上。教材是影响孩子们,影响下一代的事,《辞海》作为工具书,影响更广泛。
记者:您对“中国第一字痴”、“一字师”的称呼有何看法?
李:我感到很自豪,汉字是中华民族的瑰宝,不仅古老而又美丽,同时又具有生命活力。汉字一代代延续,如果谁写错字、用错字,那是一种犯罪行为。名人带头写错别字,更不应该。我做的工作就像打苍蝇一样,看见一只打一只,见错打错,不要因为人人视而不见,而不去管。
记者:您觉得自己的工作有没有得到别人的理解?
李:大多时候,我的工作得不到理解,这是最让我伤心和难过的。我几乎是免费和义务做这些事情。很多出版社拿到我的勘误表后照着改了,但口头上就是不承认错误,一封信都不回给我。
记者:您做这些事,有经济利益上的考虑吗?
李:我真的不在乎那钱,只要改过来了,比什么都好,我就感到满足”。
记者:您什么时候开始“全国文字质量万里行的”?
李:正是因为觉得自己的工作得不到普遍理解,1991年5月,我自费进行了首次“全国文字质量万里行”。当年我57岁。到目前为止,已经开展了5次“全国文字质量万里行”。这次是第6次了。
记者:这次“全国文字质量万里行”具体行程是怎样的?
李:10月13日出发,经扬州、南京、济南、天津、北京,行程大约25天左右,到了各城市后,主要与教育部门、学校、出版社见面,向他们宣传纯洁文字的重要性。在北京呆的时间最长,可能会有10几天,主要宣传“消除汉字谬误,迎接北京奥运会”。
记者:您毕竟七十多岁了,家人对你这次出远门支持吗?
李:这次出行,家人并不是很支持,他们担心我的身体,毕竟是我一个人出门,而且费用也不够。但不管怎么样,不管遇到多少困难,我还是对这次出行充满信心。我就是每天吃馒头,打地铺,也要将行程走完。
快报记者 刘国庆
文/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