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家公老张(左)和老李

　　小张和小李明年年初要结婚了，小张是河北闺女，小李是南京小伙儿。今年大年初三，老李和小李父子俩到河北衡水小张家去提了亲。

　　小张和小李认识时还是大三学生，现在毕业两年多了。小张家风俗很多，最让小李不解的是，在很多场合都保持了磕头的礼节。比如有一年小李陪小张在南京过中秋，小张对着她老家所在的北方遥遥祝念，他当时还站在旁边瞅着，谁知小张忽然趴下来朝北方磕了三个头。那时他俩是在她所在大学的草坪上，小李顿觉周围人都在对小张行注目礼，搞得他好不尴尬。这回小李上门去了，小张叮嘱他一定不能忘了磕头，凡是见了长辈，就要在离长辈不出五步远的地方磕头，否则就大大失礼。于是在到达衡水的这几天里，老李就非常心疼地看到儿子那从未弯曲过的膝盖无数次地落到地面上。有些同村的长辈还爱开玩笑，故意站在雪地里或者猪圈旁边，让这白净斯文、衣冠楚楚的南方女婿就地跪下，然后才笑哈哈地进小张家门。小张还有个三岁的小侄子，老李早早给他准备了压岁钱，平展展地放了五百元新钞在红包里，小家伙毫不客气地当场就打开看看，伸出小手指捏了两张出来，然后问：“没有啦？”惹得大人都忍俊不禁。孩子的妈，也就是小张的嫂子赶紧连声道歉。老李开玩笑说：“你应该感谢我们马上要把你家这个厉害的小姑子娶走了，还不向我敬酒？”小张嫂子还真的举起酒杯来，好像老李说中了她的心事似的，更引得全家哄堂大笑。老张本来很不情愿女儿远嫁，现在见亲家公这么风趣，稍稍有些开解。而且在他的印象中，南方人喝酒都是扭捏作态的，谁知老李则是来者不拒，喝醉了睡一觉，下次再叫他喝也毫不退却，这在老张眼里是了不起的美德啊。

　　离开衡水的那天，老张将老李父子送到火车站，直到火车启动，两个老头子的手才分开。这次的提亲活动圆满成功。

　　秋凉了，南京最舒服的季节到了，在老李一家的热情邀请下，老张决定南下来视察一下女婿家。怎么招待老张成了老李家的重要议题。听小张介绍说，她父亲是滴米不沾，只吃面食，老李就特意到小区附近选购了好几种馒头，请小张品尝，看哪种最符合她父亲的口味。

　　老张到南京的当天，老李在附近的星级酒店款待老张。老张对南方菜肴之精致赞不绝口，菜吃得差不多了，螃蟹上桌了，老李这边的亲友们都跃跃欲试，这是大家今年第一次吃螃蟹。老张在老家从来没吃过这东西，听说了价格以后，更是婉言谢绝。老李坐在他旁边，说：“我们本家———清朝的李渔说这螃蟹达到了色、香、味三者之极，没东西能比得上它。只需清蒸，其他什么作料都不需要，便是人间的美味，你一定要尝尝。”老张只得动手，谁知刚开始掰，螃蟹就滑到地上去了，弄得他很不好意思。老李帮他捡起来，将自己的一只换给他。全桌其他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老张吃了口蟹黄，说：“不见得怎么样嘛。”接着又费了好大劲将几条腿咬开，连说不懂怎么这东西卖这么贵。他将蟹身咬得乱七八糟，根本没吃到什么肉，更觉兴味索然。

　　洗手盅端上来了。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老张对难喝的“料酒”（老李特意买的八年陈花雕）正不耐烦呢，便说：“这是什么汤啊？”在别人还没来得及阻止前，他已经舀了一勺“汤”喝进了肚里，这回连服务员都忍不住笑了。倒是老李来为亲家解围，说：“这不就是菊花茶叶汁嘛，我早想尝尝味道啦。”说罢也尝了一口洗手盅里的“汤”，夸奖味道清香。

　　在老李的带动下，每人都尝了一口“汤”，老张也没觉得什么异样。临回老家前，老张说，南京是不错，菜也好吃，就是不明白螃蟹有什么好吃的，而且馒头也蒸得不行。

　　叶仲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