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不那么安稳,家事公事朋友的事扯得我焦头烂额,恨不能分身化解。每晚睡前筋疲力尽,接女友聊天电话时气息奄奄。三更半夜女友浑身是劲:“这期杂志上写的,小女人养宠物,大女人养小孩。” 我知道我知道,再忙再累,时尚类杂志总是翻看的。《ELLE》在中国出版的第二期,彼时正读中学,从此习惯性追随。每次搬家,头疼的总是这类重得要死,浏览一次作罢不再翻阅的铜版纸杂志。
我不爱小孩也不那么爱动物,孤身寂寥多年,宠物确实豢养过。故事的开头,总是偶然。
那个周末听歌,耳中轰鸣的是《动物世界》主题音乐,所有人敲桌打椅鼓噪震天,桌上一只小乌龟扯直脖子也正兴奋。小龟只有我食指宽度,用手轻捏,壳还是软的。它顺着手指爬得飞快,一路痒酥地站在我的肩膀上,跟着音乐摇头晃脑。我带回小龟的理由是:若弃之不顾,定会被酒吧里的杂沓脚步踩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两天后,还没有来得及给它取名字,它就死了。软软的壳像救生圈,它仰面躺在里面,跟着水纹左摇右漾。后来朋友告诉我,这不是龟而是鳖,养不活是应该的。我疑心是朋友宽慰我,却也没有心情追问。
从此偶然转为必然,我决心养乌龟以弥补内疚。而且听说,乌龟最好养,这让我有了勇气。于是去宠物市场买一对巴西龟,男生和女生,再买一只金鱼缸———他们的家。他们就是赖赖和娇娇。秋天阳光金黄,赖赖和娇娇爬在透明鱼缸壁上晒太阳,苹果绿的背甲散发着青翠光泽,中间划过一峰棱,尖峭陡立,硬朗得让人信任他们的生命力。偶尔娇娇爬在赖赖背上发呆,赖赖一动不动驮着她。晚上下班,我抱住鱼缸对他们说话:赖赖娇娇长大了做爸爸妈妈,养一群小赖赖小娇娇。他们被我吵醒,也不抗议,伸出脑袋听我絮絮叨叨。我不关灯,他们也不缩回去睡。冬天来了也就冷了,把赖赖和娇娇捧到办公桌上。下午阳光移过来,他们迟疑地探一下脑袋,又慢慢缩回去,留两只鼻孔在外面,吸嗅阳光的温暖。基本上,赖赖和娇娇在冬天不大吃东西,但是我还是忘记添水。赖赖和娇娇的背甲浮出灰白水渍,在干涸的鱼缸里转圈,指甲划出窸窣声响。
南京的冬天快过去时,阳光明朗的三月,娇娇走了。同事说:巴西龟熬不过冬天的。我奇怪自己总拣养不活的闹腾,更惊恐总有人替我推卸责任。几天后,赖赖也走了,我知道他是想娇娇。我把他们埋在月牙湖,那晚月亮很亮,照得湖面白晃晃的,风吹过来,有春天泥土的香气。
再后来,就是养猫了。纯黑的叫“巫婆”,纯白的就是“女女”,都没什么好结果。说时依旧,已然四年。现如今,每天在灰扑扑城市里奔忙,哪有柔软心境呵护宠物,更不敢说小孩。思维方式与男性的差别几乎消除,除了生理特征,女性越来越不女人了,哪里谈得上“大小女人”之分。也不错,选秀节目里面不都这样:女子硬朗,男子阴柔。什么世道,再发展下去,干脆身体统统交换,阴阳乾坤逆转。好玩好玩。
张艺:女,著名电台DJ,主持的《夜动听》《都市夜归人》等栏目,深受听众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