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天天帮我拎水
年逾七旬的李红和过世的老伴刘玉带都是在抗日战争的“烽火摇篮”里长大的。李红跟着嫂子从老家南京出发,一路吃尽苦头来到了后方。刘玉带的老家在山东济宁,战火已经烧到济宁时他还浑然不知,正在大街上和小朋友们玩弹珠,保育院的“妈妈”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跟其他抢救出来的儿童一起,乘火车来到四川。
李红1938年走进四川分会第五保育院,在那里,她结识了刘玉带。李红一直保存着自己当年的一张照片,10多岁的小女孩却剃着光头。她用手比划着说:“我们那时候都生疥疮,好多女孩子都剃了光头,我有一段时间全身都用布包了起来,只留一张嘴吃饭,很可怜!”保育院里虽然有吃有穿,可抗战时期的条件毕竟艰苦,“难童”们没有条件每天洗澡。“不洗澡我这身上就痒得不行,我想去自己舀水,但是保育院里烧水的锅很高,我够不着。刘玉带大我2岁,对我很照顾,天天都拎水送到洗澡房来。我在保育院时,一直叫他‘哥哥’。”1942年,刘玉带报名参加了中国青年远征军,从那时起,李红一直没能与哥哥刘玉带见上一面。
40多年两地相思
抗日战争胜利后,李红被分配到浙江嘉兴念书。“后来我自己有了家庭,听说哥哥在台湾也成了家,虽然我们没有联系,却彼此思念着对方。”
1989年,刘玉带去台湾的一位保育生同学张大姐家拜年,张大姐刚从杭州亲戚家回来。刘玉带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问张大姐:“我以前在保育院里有个妹妹,听说后来去了浙江。我们分开好多年了,很想念她!”张大姐觉得这样的寻找犹如大海捞针,希望太渺茫。没想到,刘玉带竟在张大姐家里哭了整整一夜,张大姐惊呆了:“你就这么想念她吗?”
后来,他们向杭州保育生同学会打听消息。杭州同学会的保育生们很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李红,可这时的李红却难以接受。她伤心地说:“这么多年来我受了很多罪,一波三折地活到今天,就让我一个人过点安稳日子吧!”“其实我也很想他。”李红哽咽着说,“每次同学会散会时,我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哭,心里很难过。”老了还是要照顾你
1989年初夏,内心充满对往日保育院生活回忆的刘玉带老人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办理了探亲证,一定要来看看自己的妹妹。
“其实我是很矛盾,因为文化大革命时我的爱人就是被批斗死的,我是被斗怕了,担心这个台湾‘亲戚’会给我带来不好的影响。”李红说,1989年6月,她在杭州保育生联谊会同学们的陪同下,一起到机场迎接哥哥。“我们见了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是抱头痛哭。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能见上面了!”
“见面以后,我们聊了很多。后来他知道我老伴已经去世多年,就告诉我,他离婚后也是单身一人。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哥哥情绪很激动,他对我说,我们小的时候我照顾你,老了我还是要照顾你。”就这样在跨越海峡两岸、办理好各种手续后,1990年李红和刘玉带两位老人在浙江黄岩办理了结婚登记手续。
接下来的几年里,老两口走南闯北地去了不少地方。有一次,她陪哥哥走了一趟郑州,参观了当地的一所小学,看到大冬天坐在没有窗户的教室里上课的孩子们,刘玉带受不了了,他说:“我们小时候吃的苦已经够多了,现在的孩子不能再吃苦了,我们捐一万元钱吧。”
百年后还要在一起
2001年10月7日,在和妹妹李红团聚了13年以后,哥哥刘玉带因病离世,他也带走了妹妹对她无尽的牵挂。李红说,因为怕她看到骨灰就要哭,她的子女不让她把哥哥的骨灰放在家里,而是存在了公墓,“等我百年以后,就又可以和哥哥团聚了,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快报记者 陈岚 见习记者 杨扬
战时岁月,他和她在保育院结下深厚兄妹情;而后,他远征后赴台湾,她辗转后居浙江,天各一方,不知音信;开放的年代,他和她白发人相聚,一个早已恢复单身,一个老伴不幸离世,于是他们再续半世纪前的情缘,携手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