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辱
中秋节的前夕,蒋凌霄到商店买了好些月饼给蓝大伟寄去,光邮费就用了三百多元。蓝天祥笑他说,你的邮费比月饼钱都贵。蒋凌霄说,每逢佳节倍思亲,儿子在国外多可怜,可能更想我们呢。蓝天祥叹了口气说,有时我常想,我们付出的这么多,也不知儿子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吗,有没有回报更是不敢想呀。蒋凌霄安慰他说,不光是我们这样,天下父母都是一个心眼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好。等儿子本科读完了再让他读研究生、博士生,只要他愿读下去咱们就是再苦也供下去。
中秋节的这一天,蒋凌霄本想早些回家。下午蒋凌霄准备走的时候,经理忽然来找蒋凌霄说,老蒋,昨天景怡花园买家具的那家,支票印鉴有些模糊银行给退了。现在会计不在你跟车去跑一趟换一下,我跟对方都联系好了。蒋凌霄还能说什么呢,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
门外正好有往景怡花园送货的车,蒋凌霄只好和几个搬运工一道爬上大卡车。车上早已装满了货,蒋凌霄只好在家具的缝隙中站立着。蒋凌霄从来没有如此地站在大卡车上,路上她战战兢兢地扶着摇摇晃晃的家具总有一种自己要被车抛下去的感觉。
天忽然下起了雨,在飞速行驶的卡车上雨似乎显得更剧烈些。搬运工们老练地蹲着用褡肩把头罩住只露出一张脸,而蒋凌霄没有东西可借用,只有任雨水在她脸上身上任意地飘洒着。很快她脸上头上顺着流水,风中,飞来的雨水像刀子一样迎面扑来割得她脸生疼。扶着家具的手也冷得麻木僵硬。有个搬运工给了她块塑料布,让她像他们一样也蹲下来罩着头。她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塑料布顶在了头上,但没有蹲下来,她不愿彻底地融人这群搬运工的队伍里,即使是落魄,她还要顾及自己的形象。就这样,她在风雨中经历了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这个路程让她经历了人生复杂的心理历程。从一个过去坐小车的人到现在站在大卡车上,蒋凌霄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蒋凌霄会落到这种地步,想着想着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脸上分不出哪是泪水哪是雨水了。但她心里明白,雨水是冷的她的泪是热的……
妈有时间的话去做美容吧,要学会享受生活,我想,当我回去的时候还可以看见一个美丽如初的母亲,……她脑子里反复出现儿子的话,她想,儿子,你那个曾经养尊处优的母亲正在经受生活的磨难,她只有等着你长大成材来解救她了。
景怡花园到了,门口的保安围着大卡车仔细地绕了一圈才让他们进去,并嘱咐进去后不许喧哗不许乱丢杂物不许……这些高级住宅区的保安,在业主面前卑微着,可在外来人员的面前就变得趾高气扬了。车进入了小区,蒋凌霄跳下车来,她要按经理说的寻找换支票的人家。景怡花园里聚集着各式的欧式建筑,每个小楼前都有修剪很好的小花园和绿树花草。小区里很安静,很少看得见有人走动。
雨渐渐停了,远处的草皮上沾了雨水真可谓翠绿欲滴。不远处是个网球场,一个戴着棒球帽穿着旅游鞋的时髦青年,正牵着一条半人高的斑点狗在草地上散步,蒋凌霄觉得这份高贵悠闲的画面她仿佛在一家国外的图片上看到过。不知为什么她又想起了儿子蓝大伟,但愿他以后也能这样富足、优雅地生活着。
因为刚才下雨,蒋凌霄身上披的那块塑料布还没有来得及扯下来,那条狗看见她远远地狂吠着,一个保安立刻走过来厉声询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母亲将自己的教育理想不择手段地施加在孩子身上,用各种方式催促孩子奔向那个目标。一旦孩子达不到,痛苦就会随时袭来,并引发悲剧。蒋凌霄一家的悲剧就是这样产生的。为供养儿子出国的高额费用而破产的蒋凌霄在她居住的城市里,见到靠她的血汗钱过着富足生活的儿子蓝大伟时,她的精神世界霎时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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