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忙乱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听见那头不清晰的声音:“生日快乐!”倏然心花怒放。曾经最亲密的女友,每个周末一起过,挤在公寓小单人床上聊天吃零食。过年我得加班直播,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南京,亦是她向妈妈请假出来陪我,两个人在家熬鸡汤,煮年糕,半夜裹着厚围巾散步,从新街口一直走到月牙湖。后来她嫁了,去欧洲。
我们都不是对异国姻缘有信心的人,听到她小心翼翼地报告:“我有男友了,是老外。”震惊不啻于自己突然失去语言功能。那晚我们吃饭聊天,酒店玻璃窗外经过一名老外绅士,身材修长,干净整洁,我直接发问:“是不是他?”女友惊诧:“你们没有见过,怎么认识?”是他就对了,直觉就是他。那晚我以娘家人身份为女友撑腰:“必须好好爱她,不然不会轻饶你。”老外灰蓝眼睛认真盯住我:“I promise.”嫁。当然嫁。某年春节在鼓浪屿发呆,接到她的越洋电话:“我现在去别人家做客都问有没有泳池,你游泳那么好,一定要嫁给有泳池的人家。”真要命,幸福的小女人,很容易三八,我几时说过要嫁去荷兰的,她竟然在地球那边忙得不亦乐乎。
这次电话,从阿尔卑斯山打来,听筒里传来老外老公唱的生日歌,热情且天真。女友笑个不停,这就是幸福吧,当然,绝对是。然而南京,我身边,最近颇不太平。所谓多事之秋,朋友们约好了似的集体出了状况:挂名耗了大半年最终结束,拖了8年还是藕断丝连,以及原本同一屋檐下,几分钟内风云突变。
所以必须各自生活,只能各自生活。既然是成年人,更非初历情感,“花开就感激,分开就放弃”的操守都该有的。这几对分开,并不算坏事。问题不能解决,不如彼此放生。“生”是放掉了,他们反而要死不活,想哭流不出眼泪,想睡闭不上眼睛,想吃食不下咽,买醉又永远喝不倒。真是诡异。
搬出“有舍,才有得”“勉强在一起,对彼此都不公平”之常规理论规劝,她们比我更有架势:“我和他之间,问题在于……”滔滔不绝说上几十分钟。或者动之以情,“干脆哭出来,心里舒服些”,反而冲我笑,笑成苦脸,眼睛眨巴眨巴,干涩肿胀。“放弃”与“放下”,完全两码事。
其中一对分得简洁畅快,不吵不闹不缠不拖,光鲜亮丽各自精彩,姿势太漂亮。某天见到,两人聊天说话,谈笑风生,突然,一起掉眼泪。一个讲以前听说有人心痛到砸电脑,现在我懂了,另一个说我们看过的书里面写的伤心,其实太肤浅了。
前两年刘若英在上海开演唱会,唱到《后来》,台下齐声歌咏。小女友发短信:“我泪流满面,彻底懂了这首歌。”当天一众女友都在,全哭了。“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经历的时候,还不明白。后来终于懂了。而后来,都是晚了。
张艺:女,著名电台DJ,主持的《夜动听》、《都市夜归人》等栏目,深受听众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