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因为是否为身患绝症、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的母亲实施安乐死，一对兄妹反目成仇。6年后，曾经坚决反对安乐死的妹妹，不堪忍受病痛的折磨，在请求安乐死无望时，自杀身亡。临死前，她留给了哥哥一封长信，将未成年的女儿托付给他。

　　人间0813 走出死亡阴影 夫妻重归于好

　　母亲患绝症

　　儿子倾全力救助

　　2000年2月，北京某医院内科病房，时时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躺在病床上的66岁的安月英哭着请求守在身边的儿子索敬民：“儿啊，你要是真孝顺的话，就赶紧帮妈死吧。”索敬民紧紧地攥着母亲的手，禁不住泪如雨下。

　　安月英在生下女儿索敬慧不到一年时就守了寡，那一年，她才28岁。她用柔弱的肩膀，支撑着这个家。兄妹俩渐渐长大，成立了自己的家庭，而且事业有成。安月英也积劳成疾，累倒了。1990年，她患上了急性糖尿病。当时，她怕影响孩子们的工作，就没有告诉他们。谁知，由于治疗不及时，转成了慢性糖尿病。

　　1999年底，安月英突发糖尿病并发症住进了医院。当时，索敬慧正在英国讲学，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公司的索敬民扔下公司的业务，日夜守在母亲的身旁。就在安月英被疼痛折磨得不堪忍受时，她又发生了肾衰竭，每周要透析三次来维持生命。而且，她的各个器官都在衰竭，她已经无力再坐起来，就连说话都变得非常困难。

　　一天，医生将索敬民叫到办公室，向他交待了安月英的病情。医生说，根据他母亲目前的状况，最多只能活2个月。但如果每天打一种进口的营养针，隔两天输一次血，可能还能多维持2个月。这种进口针价格非常昂贵，一针900元，一个月需要27000元。透析的费用一个月大约5000元左右，加上输血和其他治疗的费用，一个月要6万元左右。医生问索敬民，是否能承担得起？

　　索敬民坚决地对医生说：“费用您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凑齐。只要能延长母亲的生命，您就把所有能用的药都用上吧，无论多贵我都在所不惜。”

　　惨不忍睹

　　决定让母亲安乐死

　　2000年2月18日，安月英流着泪对守在床边的儿子说：“儿啊，妈有一个最后的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我只想早点走，别让妈再这么受罪了。如果你真是心疼妈，孝顺妈的话，就行行好，帮妈安乐死吧。妈求你了。”

　　索敬民急忙制止母亲：“妈，看您说什么呢？您一定要坚持，医生一定会治好您的病的。”安月英无力地摇摇头：“妈心里什么都清楚。别花冤枉钱了，也别再让我受这份折磨了。”

　　这时，又一阵疼痛袭来，安月英痛苦得脸都扭曲得变了形。望着母亲被疾病折磨的悲惨样子，索敬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既然医生已经下了结论母亲的病无法治愈，既然母亲活着就是痛苦，那么，就让母亲少受些罪、早点解除痛苦吧。也许做这个决定，要受到舆论的压力，要永远背负不孝的罪名。但为了让母亲不再饱受病痛的折磨，他准备豁出去了。

　　索敬民给远在英国讲学的妹妹打了个电话，向她详细地讲述了母亲的现状和母亲的请求，并说自己已经决定同意母亲关于安乐死的请求，准备去跟医生商讨此事。索敬慧一听，马上急了：“哥，你疯了？你是不是盼着妈早点死啊？我坚决不同意。”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索敬民真是为难极了。可是，他还是决定去找医生。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医生后，医生说：“我们不会答应你的请求的。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是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抢救回来，我们怎么可以去亲手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呢？”

　　晚上，索敬民刚一进家门，妻子王芬就迎面质问他：“你要给妈实施安乐死？这是真的吗？敬慧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让我阻止你别做傻事。”索敬民轻轻地叹了口气：“哎，你们都不了解我内心的痛苦啊。”“可是，你这是在杀人啊！”王芬怒视着丈夫说。

　　为安乐死

　　夫妻、兄妹反目成仇

　　母亲一次次的惨叫，让索敬民决心自己来完成这件事。他查阅了有关资料，了解到曾经有一位丈夫在身患绝症、痛苦至极的妻子的请求下，自己想方设法买来了大量的杜冷丁，为妻子实施了安乐死。看到这儿，索敬民决定去托关系买杜冷丁。

　　而杜冷丁是国家控制药物，没有医生的处方，是买不到的。索敬民分头去找自己的朋友，请求他们帮忙。他有一些很有路子的朋友，他们都答应尽量帮他搞到。

　　2000年3月下旬，索敬民已经将杜冷丁凑得差不多了，他只等另外一位朋友再送来两盒就准备开始实施。那天晚上，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时，发现妻子抱着那些杜冷丁站在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索敬民，没想到你瞒着我还真的在买这些东西，你真的要把你的亲妈杀了啊？你不是人，是畜牲。”说着，把那些杜冷丁狠狠地摔在地上。

　　2000年4月14日，安月英在极度痛苦中，终于闭上了双眼。索敬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临死前那极度痛楚的表情，那时，她已经叫不出声来了。

　　2000年6月17日，索敬慧结束了在英国的讲学，回到了国内。当她找到哥哥的家时，王芬告诉她，她已经与索敬民离婚了。索敬慧吃惊地问：“你们不是一直感情挺好的吗？为什么突然离婚了？”

　　王芬于是将索敬民买了大量杜冷丁，最后让她发现全部给摔了的事告诉了索敬慧。

　　索敬慧在索敬民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他。索敬慧指着哥哥的鼻子说道：“我算看透你了，怪不得嫂子要跟你离婚，你不是人。我从此再也没有你这个哥哥了。”说完，转身冲出了门。

　　悲剧重现

　　妹妹将女儿生死相托

　　虽然妹妹不认他，但索敬民却时刻在关心着妹妹。有一次，他给索敬慧的一位好朋友打电话，向她打听妹妹的情况。那位好朋友告诉他，索敬慧得了糖尿病，在家休养呢。索敬民到处打听治糖尿病的偏方，然后按方抓来药给妹妹送去。妹妹不让他进屋，他就把药放在门口。

　　半年后，索敬慧的病情得到了控制，索敬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糖尿病这种病是很容易复发的，时隔半年，索敬慧又住进了医院。索敬慧的病反反复复，病情也越来越严重。时间一长，她的丈夫肖刚受不了了，提出了离婚。

　　2005年5月，刚刚离婚两个月的索敬慧又遭受了下岗的打击。双重的打击使索敬慧的病情一下子加重了。2005年10月，她也出现了糖尿病并发症的症状。她与母亲的症状很相似，双脚溃烂，疼痛难忍。紧接着，她又开始排不出尿，最后发展成尿毒症，也要靠血液透析维持生命。索敬民再也不顾妹妹的反对，每天守在医院。

　　索敬慧清楚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她在饱受这不堪忍受的折磨时，想到了死。她开始理解母亲为什么要求安乐死了，也理解哥哥为什么同意并准备为母亲实施安乐死了。她真想要求哥哥也为她实施安乐死，可她开不了口。她深刻地体会到了哥哥所承受的巨大的舆论和精神压力，她不能再让哥哥为她而背负这一沉重的枷锁了。

　　2006年3月27日夜晚，不堪忍受病痛折磨的索敬慧趁病房里的病友都睡着了，挣扎着悄悄地爬上了窗台，从4楼跳了下去。

　　索敬民在病床的枕头下发现了妹妹的遗书。

　　哥哥：

　　首先，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现在，我已经深深地理解了你，也为自己几年来对你的做法而后悔不已……

　　我很清楚自己这种病的结局，我要先走一步了。我只有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女儿晶晶。她才16岁，还不能自立。在此，我将晶晶托付给你，你一定要将她培养成人，让她上大学，做一个对社会有价值的人，做一个正直的人。哥哥，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到的。

　　最后，我要对你说一声：哥哥，我爱你。

　　2006年4月5日清明节这天，索敬民将妹妹与母亲一起合葬在了万安公墓。他带着晶晶，将一束鲜花放在了母亲和妹妹的墓前。

　　索敬慧死后，王芬从亲友那里了解到了整个事情，她开始反思自己过去对于索敬民是不是太偏激了。5月20日，她鼓起勇气找到了索敬民。对于王芬的到来，索敬民的心灵感到了莫大的安慰。现在，他们正准备复婚。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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